苏恬恬有些慌乱，她不知道为什么陈柏川忽然道歉。

她用了更大的力气握住眼前人的手，仿佛下一秒这个就要消失了。

“怎么了？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什么。”

苏恬恬看着他，忽然有点理解陈柏川今天在安港美术馆说的话了，“你在，但像是随时都会逃走。”

现在，她觉得他要逃走了。

陈柏川则觉得自己太可笑了。

他喜欢女孩坐在旁边，他却只能说“对不起”。

怎么会这样呢？

其实那瞬间，他心里想了很多话——“可好像你家里人都不太喜欢我”，“我是不是让你家里人害怕了”，“幺幺，我会不会害了你。”

可到最后他只想说“对不起”。

陈柏川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可怜兮兮的，其它话怎么说都显得矫情。他甚至觉得，与其让苏恬恬可怜他的困境，还不如厌恶他，因为连可怜都是在浪费她的精力。

幺幺，你很好。

是我不该喜欢你。

陈柏川时不时会在午夜惊醒，那时他心里想的就是这些话，“我不该喜欢你。”

他不配喜欢别人。

也不配被别人喜欢。

瞬间所有的力气仿佛被抽空，明明前两天，他还兴致勃勃问秦酽穿什么衣裳约会，尽管他并不喜欢这件草绿色。还去理了头发，因为公司氛围正经严肃，名校出身聪明绝顶的人多如牛毛，他不想让自己显得还像个毛头小子……

他奋力去做了许多许多事。

但似乎都在

这一瞬间，土崩瓦解。

空气如果可以杀人，那就是现在。

他连呼吸都觉得十分费劲。

陈柏川打开车窗。

两人都只能先呼吸着混合着汽油味道奇怪空气，没人再说话。

仿佛与世隔绝。

苏恬恬想说点别的，比如逗他开心什么的，或者换个话题，但一切手段此刻都显得十分苍白，因为无论说什么安慰，讲什么笑话，说什么无所谓，就让人越发明白现在的境况是多么不堪一击。

苏家父母不接受他。

曾淑仪发来的消息——“希望你和恬恬保持距离”，他看了，没有回复，因为不知道回复什么。苏建国当初在商场里的眼神，说明了一切，那种怀疑混杂着惊奇和愤怒，质问似乎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你们该不会有什么吧？”

这个从高中开始他就一直当作长辈的中年男人。

一直那么的儒雅温和。

可那时的眼神陈柏川一辈子也忘不了。

仿佛他是个什么该死的恶鬼，沾上了他的女儿。

他是恶鬼吗？

陈柏川不知道。

但在苏建国眼中一定是了，想来当苏建国知道自己和苏恬恬在一起的时候，应该恨不能将自己手刃刀下吧。

他们会不会后悔曾经和陈家做了邻居？

会不会后悔让当初让陈家帮忙买了房子？

会不会后悔让他和恬恬认识？

当初行的善，如今都变成了刺人的刀。

世间的因果全然无解。

陈浚是个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何

苗苗的精神和身体状态堪忧，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都是问题，更不要说家里之前欠下的钱，他再怎么优秀，再怎么出色，如今也不过是公司里的一个实习生，学校里的一名普通学生。

说白了，没什么经济基础。

家里还有一堆烂账。

他这样的人走到哪里也是累赘，除了给别人带来麻烦，好像也没什么用处。

陈柏川懊恼，他为什么要问恬恬这样的问题呢？

是希望得到什么安慰吗？

看她尴尬的反应就知道这是在强人所难，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

苏恬恬也说不出口。

陈柏川不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