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城的夏日总会持续很久。

连初秋的阳光也十分刺眼，这让苏恬恬十分厌恶。

苏恬恬找到一份实习，同时开始大三的课程。大三的课程减少了许多，约莫有一半时间可以拿去实习。

一切都在眼前飞速消逝——时间，金钱，精力。

苏建国的一通话，消耗掉苏恬恬在这个夏天最后一点耐心。

仿佛除了不欢而散，再无其它结局。

市区的一家sta咖啡厅，长街上成排的梧桐树翠绿赛青玉。

苏恬恬跟苏建国坐在靠窗的座位，但她的目光略过眼前的冰咖啡，穿过玻璃窗，落在地上斑驳陆离的树荫里。

“你不要跟我说什么留在沪城的话，毕业了必须回去。”苏建国反复强调，“不回去也行，你自己想清楚，反正毕业后，一分钱你不要再想从我这里拿！”

“爸，我是在心平气和跟你商量。”苏恬恬按耐住内心的怒火，她很厌恶曾淑仪跟苏建国居高临下的口吻，可一味争执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所以她现在沟通的时候，总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冷静理智一些，这样更像一个有资格谈判的大人，而不是撒泼打滚的小孩。

“我不知道你在气什么？我现在大三实习而已，只是想讨论一下未来的发展，希望你给点建议，你不要好像我要上天一样。”

“你不听我的，你跟我商量什么？”苏建国提高声音，压制住苏恬恬，“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听

不是要上天，那是要干嘛？”

“难道我不可以有不一样的意见吗？”苏恬恬觉得不可理喻。“我不可能随时随地都跟你是一个想法吧？这怎么可能？”

“不要狡辩！”

“这是事实……”

“诡辩，你这是！狗屁事实，我还没跟你计较陈柏川的事情呢？”

“……”

“分手没有？”苏建国有一种无力的愤怒。

苏恬恬则觉得十分可笑，反问：“我为什么要分手？”

“天真！幼稚！不分手你图什么？”苏建国恨铁不成钢，长叹一口气。“你这个样子，到底有没有把我，把你妈，把这个家考虑进去？陈家什么样子，你是知道的？你这个样子根本就是脑子不清醒！我警告你，你不要做出什么超出我们承受底线的事情！”

苏恬恬一时有点哭笑不得，不由得冷笑：“我能做什么？你觉得我会做什么？什么是突破你们底线的行为？我只是谈个恋爱而已……”

她烦躁的捋过头发。

“我连毕业留在沪城，还是回沪城工作，都要受你威胁，我能做什么？”

苏建国知道她倔，但似乎是没有想到小姑娘如今不能三言两语左右了，甚至连一丁点愤怒伤心的表情也没有，一时间这个与自己血脉与共的人变得陌生起来。

他松了松袖口，下意识摆出更加严厉的姿态：“威胁？那我就算是威胁你了！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会这样，我们还不是为了你好

你以为沪城的工作那么好找？每年多少外来人口挤进来？你就算现在找到一份还不错的工作，能不能长远做？你的专业发展形势如何？而且你一个人在这边，以后发展再好，又怎么比得上人家有根基的？哪里来的钱买房落户？结婚这些问题，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这么大个人了，这些事情想也不想吗？”

苏恬恬不说话，她觉得十分奇怪。

在他们眼中——从小到大，除了考试，她便不需要关心别的事情，如今一夜之间，她便要什么都需要懂，什么都需要考虑了。

她读了十多二十年书，工作尚且没着落，立马就得焦虑结婚生子了？

伴随着店里咖啡机的声音，一种奇怪的扭曲感油然而生。

——仿佛自己是搅拌机里的一颗咖啡豆，在机械的运作下，与其它同类碎成齑粉。

这是一种失控的感觉。

“况且恋爱你就不慎重！你们到底有没有考虑更长远的事情？”苏建国身体微微前倾，捏着已经空了的杯子，“陈柏川又是怎么想的，他是不是认真的你又知不知道呢？”

“你不要跟我讲什么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