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川几不可查的,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道理他也懂——
允许脆弱,也是一种勇气。
怜悯他人,为何不怜悯自己?
但陈柏川自觉尚未有这种勇气,他甚至不能去想,也不敢相信——他爹陈浚的所作所为究竟是真是假?从前一家人的恩爱与喧闹到底有几分剩下?那个残破的,已经不算一个家的家,还能苟延残喘到几时?
他有时甚至天真的想——假如一切都未发生就好。
可何苗苗那一声声“为了柏川,我不可以离婚”,让他格外清醒又痛苦。他自觉是个累赘——假如没有他,是否何苗苗就可以逃离这个火坑?
这是一间早已破碎的屋子,一片狼藉。
一家三口却被困住在屋里,无法出去。
互相打骂的父母,遍体鳞伤的孩子
他们既无力修复这个屋子,也无力离开。
当家变成了“牢笼”,以“爱”之名的暴行,竟然也变得情有可原起来?
至于父爱这种东西,他还未得到,就要失去了。
陈柏川不懂,他们为什么不离婚?
烟火绽放在远处怦然绽放。
苏恬恬端着果盘上来了,一碟小橘子,一壶开水。
冬夜里,格外寒凉,锦城天气湿度大,空气里仿佛凝了冷水,呼吸一口就够呛,苏恬恬顺手裹上陈柏川那件羽绒服,推开门,蹦蹦哒哒去了露台外面。
手里还揣了一个橘子。
但很快,苏恬恬想到了什么:“我去拿手机拍照!咱们拍个官宣照。”
说完,就把橘子塞给了跟过来的陈柏川。
他笑了笑,顺手接过苏恬恬手里的那个橘子,看着小姑娘乐颠颠的背影,慢条斯理剥起了橘子皮。
她故意逗他开心,陈柏川知道。
但他依旧很开心。
如果说他年少时有那么一点点甜,那就是因为这个看起来没心没肺,没脸没皮的小姑娘。
明明比谁都怂,又装的比谁都厉害。
“来吧!”
苏恬恬拿着充好电的手机,打开相机自拍模式。
陈柏川懒懒看了她一眼,“不对着烟花?”
苏恬恬愣了一下,点头:“有道理。”
她拉着陈柏川转过身,忽然停下——烟花不算很远,照的人脸上忽明忽暗,按理说不是很好的光线条件,但偏偏陈柏川的骨相极好,反衬托出立体分明的轮廓。他现在有点倦了,心情也不算很好,但眼波流转里这几分倦怠来得正好,恰给往日的妖冶添了几分烟火气。
鸦羽般黑长的睫毛半遮住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眼尾的痣此刻看着略有些落寞。
整个看着犹如黑夜里的火山,孤寂着,却又不知何时爆发。
苏恬恬忽觉唇角微凉——
原来是陈柏川抬手塞了一瓣橘子给她。
男人眉眼浅浅弯起,“怎么?看不够?”
苏恬恬也不客气,张嘴咬住。
就算是演戏,就算是假的,这目前也算是她的男朋友,她就趁机看看怎么了?
过了这村没这店了,不看白不看。
苏恬恬慢慢咬开那一瓣橘子,嘴
甜,心里也甜,“幸好你不是个渣男,否则祸害多少小姑娘,我真是功德无量。”
陈柏川眼眸垂下,清冷又多情,眼神里酿了几分笑意,“要不,你把我收了?”
晦暗不明的目光犹如这锦城冬夜,让人看不透。
苏恬恬收敛了一下,笑了笑:“你太客气了,那多不好意思。”
话虽如此说,苏恬恬心口却漏了半拍。
差点儿没喘过气。
陈柏川又塞了一瓣橘子给她,想堵住这张嘴。
不料——
苏恬恬刚好抬手,想摁住陈柏川的手,心说你这样喂水果,搞得来跟真的似得——而假装的真谛难道不是,在外人面前装得像模像样,私下里该怎样还是怎样吗?
而陈柏川本来是想收手,结果没料到被人一把抓住。
一下子,指尖传来温暖濡湿的感觉。
两人都愣住了。
苏恬恬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忙松开手,低头,慢慢咀嚼咽下那瓣橘子,抿了抿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