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近午,艳阳高照。
安啸城中,都护府里。
所谓的都护府,也便只有名字里还剩下“都护”二字。一具空壳下,塞的全部是狼族的人,根本没有秦国朝廷的影子。勉勉强强,也就四五个秦人挂在几个闲职下,但是,这些人也大多是觑准这边清闲才特意请调过来的,成天混吃等死,根本不做什么事,平日莫说来都护府了,连家门都未必出,狼族那边自然也根本不在乎。
偌大的都护府,变相成了镇守此地之大旗主的私人府邸。
府邸东南的院落是有池塘的清幽所在,草木茂盛,正是消暑的好去处。
池塘边的小亭子下,一个长发男子正倚栏斜坐。他右手手肘搭着栏杆,轻轻抵起脑袋,衣袖滑落在手腕处,露出的一截手腕竟尔纤细洁白,不似男人所有。他的眉眼确实也少了狼族人特有的粗犷,反而阴柔异常,若恍惚不察,是极有可能将之认作女子的。他姿态慵懒,披着件淡紫色丝绸衣裳,目光落向池塘中的锦鲤,左手却是半举着一只犀角杯,轻轻摇晃着里头猩红的酒液。在他面前,赫然站着三个身着青衣的侍女,最靠后的手里拿着一柄小团扇,规律而机械地扇出阵阵清风,稍靠后些的端着青玉盘,盘里盛着各式各样的时鲜水果,在北地算得上是十分罕见了,至于稍靠前些的,时不时剥好葡萄、橘瓣之流,送入长发男子的口中。三个人皆是低眉顺眼,连正眼都不敢瞧那长发男子,似乎非常惧怕他的样子。长发男子自己当然不在乎这些,对他来说,这些下人们是惧怕也好敬仰也好,都无关紧要。毕竟,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把能够随意掌控生死的蝼蚁放在眼里呢?他只是,在静静享受着这静好的消暑时光罢了。
可惜的是,当院落门口急匆匆地走入一道身影时,今日这消暑时光注定是要被打断了。
来者身穿蓝袍,是标准的儒生打扮,眉眼澹澹,形容深远,似乎并非狼族中人。他停步于亭外,向着长发男子遥遥一礼:“小王爷。”
长发男子悠悠道:“师爷何事?烈日炎炎,不若同来消暑。”
“洛某草民一介,岂敢有所逾越。”蓝袍儒生再行一礼,语调温润,“倒是有件事,还需小王爷明察。”
“哦?说来听听?”长发男子挑了挑眉。
蓝袍儒生徐徐道:“城北十数里的荒原上,有两名大境界的修行者已经斗了许久,不知有何图谋。”
长发男子笑了笑,挥挥手道:“师爷还是这般谨慎,不过你放心,那其中一人是王庭过来的拓跋猎,武痴一个,是准备南下寻找强者对决的,估计是在咱们安啸附近遇到了什么高手,心痒难耐才打了起来,不必理会。”
“原来是拓跋猎。”蓝袍儒生双手谨然交叠在身前,眉眼轻垂,“他竟然也出关了?”
长发男子衔过身旁侍女递来的橘瓣,只是抿了抿便囫囵咽下,百无聊赖道:“没错,比预想中还要早上数年光景。确实是天才,但那又如何?人家根本不关心我族问鼎之志。真不知那些老骨头怎么想的,还非得将他当个宝贝似的供着。难道就因为他姓拓跋?那些天材地宝,若是用在其他人身上,能为我族培养出多少勇士?哼哼,那些老骨头越老越糊涂,实在是无可救药。幸而,我坐镇此地,不用天天听他们啰嗦。”
蓝袍儒生平静不语,守着自己的本分,未有一丝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