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出走,古承远伤口缝针处撕裂,幸好及时送到医院,才没出什么事故。悠然还是负责照顾他,经过这次事件后,古承远变得像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童,悠然简直不能离开他半步。那枚戒指悠然收了起来,虽然不能还给他,但戴着她又不舒服。
不过,在忙碌中,悠然也少了空闲去怀念一些事,怀念一些人。关于那枚戒指的事情,悠然不知该怎么说,于是便选择沉默。
几周之后,古承远总算是可以出院了,在悠然的悉心照顾和白苓超营养汤料的作用下,他似乎还胖了些许。
不过,配着他的高度,恰好合适。他们的关系,是一种全新的,混合着亲情与自小长大的默契。但时而,会有一点偶然掺杂的暧昧——添加者往往是古承远。
他们经常谈起小时候的时光——他骑着自行车,将她放在后座上,带着她去取牛奶;三月里,他为她做风筝,接着两人一同拿到附近山坡上去放;夏日,他带着她去河边,一起捕捉鱼虾。
那些快乐,在讲述中仿佛重温了一遍。除此之外,她避而不谈那戒指的事情。
她不提,并不代表古承远会放弃。他一共向她求了三次婚。第一次是在出院的那天,看着正在为自己收拾衣服的悠然,他轻声道:“悠然,我们结婚吧。”
悠然只是笑笑,没做出什么反应。
第二次是在出院一周后,古承远载悠然出去吃午饭,饭后,顺便逛到旁边一个新开盘的高档别墅小区里。逛到其中一幢时,古承远忽然问:“这屋子,做结婚时的新房怎么样?”
悠然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道:“这里的冬天也没怎么下过雪,客厅中居然有壁炉,太装某个字母了些。”
就这么,两次悠然都把话题岔开了。
其实,古承远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对象,如果他们在一起了,古承远不会再寂寞,父母会开心,似乎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可悠然就是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做。至于原因,她不知道。或许,最看不清自己心思的,就是自己。
悠然记得自己曾在屈云面前发誓,说要找一个爱自己如掌心肉,心头砂的男人。而古承远,悠然确信,经过这些事情之后,他会对自己好,很好很好的那种。
可到这时,悠然才隐约觉得,自己要的,似乎是更多的东西。她太贪心了——她想要一个爱自己,也被自己所爱的男人。悠然想,自己一定会孤苦终生的。
古承远的第三次求婚,是在悠然的房间进行的。当时,白苓和李明宇在厨房做饭,留他们两人单独谈话。
悠然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趣事,很愉快地谈论着。小时候,悠然边吃毛豆边看电视,结果咬掉了舌上的一块肉,鲜血直流,当时大人都出去了,古承远一把将她塞上自行车,直接往医院冲。
“我记得当时自己一直扑在你怀里哭,你的衬衣都被我的嘴染成血色,妈赶来医院时,还以为你腹部受伤,吓坏了。”
悠然轻轻地笑。当时的她,很害怕,以为自己要死了,幸好有古承远在一旁柔声安慰。记忆中,他的衬衣,永远是干净的,带着一种凉凉的气息。
“我记得,以前你和我在一起是很快乐的。”古承远轮廓分明的唇勾起,像是在回忆着那些美好,但慢慢地,睫毛垂下,成了寂寥的姿态,“可惜……”
“别说那些了,现在不是很好吗?”悠然再度岔开话题,“肚子饿了,我去偷点东西来吃。”
说完准备起身,但古承远拉住她。他仰头看着她,过了很久,才问道:“悠然,救我。”
“你……”悠然眼睛微动。
“听说屈云,已经和一个相亲认识的女人开始交往,对方的父母是他妈妈的好友。”古承远的手放在悠然的臂弯处,拇指按压着她的那根筋,“他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是吗?”悠然这么回答,声音很平静。
“我羡慕他,不是他曾经拥有过你,而是他的拿得起放得下。我做不到,我要的,一开始是什么,便永远是什么,得不到,便是永世的沉沦。所以……悠然,我求你救我。”古承远那线条硬朗的轮廓在此刻似乎软化了,“悠然,戴上戒指,永远留在我身边吧。”
悠然不知该怎么作答,她用了一贯的方法——拖延。她请他给自己一天的时间,她会好好地思考,好好地得出答案。而那个答案,则是最后的,一旦说出便再也不会改变的了。
给出答案的时间,就在第二天上午,当天夜里,悠然睡不着,独自来到滨江路上闲逛。黑黢黢的江面上,偶尔有货船驶过,将江水激荡起波涛重重。
半趴在栏杆上,悠然想,屈云的这个女友,是像自己,还是像唐雍子呢?也许,这个女的,就是他的真命天女,或许,他们会很快结婚,或许,和自己的纠缠苦恋只是在遇见那女人前的一场练习。
仔细想起来,能和屈云这样一个高频率出现在全校女生春梦以及白日梦中的人轰轰烈烈地恋爱一次,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她将衣服口袋中的那枚钻戒拿出,在路灯下端详着,不错不错,大小合适,够优雅端庄。
也许现在,就是她前进的时刻了吧——毕竟,屈云也前进了。或许,经历了如此多的分分合合,古承远才是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只是……悠然试了几次,终究还是无法将戒指套上。手指和钻戒,就像是磁铁的同一极,相互排斥着。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黑,悠然觉着有些危险——视力不好的坏人极有可能把自己看成美女给那啥了。
悠然谨记小学老师的教导,从来过马路都是走斑马线——不幸被撞,还可以讹一笔钱。
小蜜则谨记美特斯邦威的广告语,从不喜欢走斑马线这种寻常路,而是从距离斑马线五米的位置过马路——如果被撞,方便用染血的双手爬到斑马线上躺着讹钱。而此刻,就有一个人做了和小蜜同样的事情,在距离悠然五米开外的地方向对面走去。
高挺的背脊,笔直的长腿,白净的肌肤,那背影,正是屈云。悠然没有时间去想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因为她看见了一辆车正飞速地从那边驶来。
而屈云似乎正拿着手机在与谁通话,根本就没注意到这致命的危险。在那一刻,悠然没有多想,一个念头,一个字都没有多想,她直接冲到屈云身边,将他往马路边推去。车险险地擦着悠然的衣襟而过,滑出几米之后猛地停车。
一个头发烫成刺猬样,染成一圈圈五光十色的小青年从车窗中探出头来,骂道:“找死啊!”接着扬长而去。
他骂的,是悠然。因为刚才的动作,悠然是将屈云护在里面,将危险转嫁到了自己身上。这一切,都是下意识的。
“小姐,你没事吧?”一个陌生的声音将悠然唤醒。
悠然转头,发现自己救的人并不是屈云。他的身材和屈云很像,他的脸蛋也是好看的,和屈云不相上下。就是那种悠然平日在街上遇见,会悄悄盯个不停,而夜晚睡觉时,还会意淫个不休的那种帅哥。
帅哥明显对悠然的救命之恩感激不尽,连声道谢,并坚持要带悠然去医院检查。可悠然觉得自己生命力顽强,并没有受一点伤,便婉言谢绝了。
可帅哥似乎对她“善良的金子般的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个劲地说要请她吃饭。悠然以减肥不吃夜宵的理由再度婉拒了,帅哥毫不放弃,继续追问她的手机号码,说是改日白天时再约出来吃饭。
帅哥的相貌是标致的,帅哥的身材是高挺的,帅哥的言谈是得体的,帅哥的眼神是炽热的,脸上写着“人情债,我愿肉偿”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悠然犹豫了一下,说出了个号码,接着找借口打车离开。她知道自己和这个帅哥不会再见面。因为,她给出的号码是错误的。因为,她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到了第二天的约定时间,古承远约悠然来到市中心一处环境幽雅非常适合装小资的法国餐厅。在喝完洋葱汤后,悠然决定早死早超生,她擦擦嘴,将戒指放在古承远的面前。
悠然平静地说道:“我在昨晚看清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
“昨晚,我救了一个人,以前看电视时总是想,在车撞来时,将处于危险中的那人拉一下不就得了吗?何必非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扑,简直是找死。可直到事情临到自己时,才明白,那时,人不会有这么多的理智,唯一遵从的,是自己的心。那个扑倒的动作,是下意识的,是为了确保那个自己在乎的人不会受伤。”
“你救的人,是屈云?”古承远慢慢地问道。
“不,”悠然摇头,“只是一个长得像他的人。”
但,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屈云说,她还想着他,悠然不信。小蜜说,她还想着他,她不信。古承远说,她还想着他,悠然还是不信。但昨晚的事,让悠然霎时间看清了自己的心。原来,是真的。
“你会去找他吗?”古承远问,他看着她,眸光是难以揣测的。
“不会。”悠然继续摇头,“他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而且……他已经对我死心了。”
当她想通时,他们已经错过了,世事一向如此。
“或许,我还没有遇见真正对的那个人,不过没关系,我会等待的。”悠然轻笑,“谈了这么久的恋爱,有些累了,是时候把重心转移到学业上。”
“你不会爱上我,是这个意思吗?”古承远问,灯光下他的眼睛黑得有点模糊。
“是的。”悠然决定将话挑明,“男女的感情,我不会给你,而作为你的妹妹,我会在你需要的时候,陪着你……对不起,这就是我唯一能做的。”
为了自己,为了别人,再也不会胡来。看清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接下来,便是坚持,即使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可总对得起自己。
那一天,古承远并没有什么异样,非常平静,如那井中之水,只倒映着幽月直至亘古。而最终,他问道:“只要我需要你,不论何时,你都会来吗?”
“是的。”悠然这样许诺。
古承远轻轻点了下头。就这么,事情似乎解决了。
悠然重新回到了埋头苦读蒙头大睡日夜颠倒的正常日子,心思纯净极了,连晚上做梦都只梦见葫芦娃打奥特曼。而古承远和他们家的关系也恢复如初,和一家人没什么两样。
原来人是可以改变的,悠然决定改变自己,坚定立场,争取入党,努力做毛主席的好战士。
可注定这个夏天是多事的,假期刚开始,李明宇在公司突然举行的聚会上抽中了头等奖——双人桂林游。
看着老两口高高兴兴地收拾行李,悠然气得牙痒痒——这根本就是歧视她这个爱情结晶来着。
含泪挥着小手帕送父母走后,悠然蜷在沙发上,用大汤勺舀着冰激凌,准备练仙。不是练成仙女,是练成天蓬元帅。
古承远来电话让她出去吃饭,听闻悠然语气恹恹,询问之下,知道了她的向往,当下发令,让悠然收拾东西,和他一起去桂林给李明宇和白苓一个惊喜。
悠然欢喜,依言照做,收拾好东西,锁好门,来到楼下等古承远。没多久,古承远到了,悠然带着行李上了车。一路上,悠然摆弄着自己不知怎么出了故障的相机,便随口问道:“机票买好了吧……算我白问,你办事,我一向放心。”
“你就这么相信我?”古承远问。
应该是一句玩笑话,但却缺少笑意。只是悠然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数码相机上:“如果你都会出岔子,那就真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在你心中,真的这么好?”古承远问。
“当然。”悠然拿着相机,背对着他忙着往窗外拍摄。
身后,传来古承远淡得略有些疏离的声音:“那么,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呢?”
就像是触到了电线上忽然蹦出的火花,悠然缓缓放下相机,轻声道:“不是说好了,不再提这些事了吗?”
“是这么答应过,只是……”古承远的脸庞像是镀了层金的暖色,但那双眸子,却是一种冷色,“现在却到了该提的时候了。”
悠然感到有什么异样,恰在此刻,包中的手机响起。低头,却不敢去接——来电显示的是屈云的号码。
悠然没有刻意去记却难以忘怀的号码。
当响了三声后,悠然便接起了。没什么好躲避的,她这样想。并且,确实需要一件事来驱散车内忽然怪异起来的气氛。
“是我。”这是屈云的第一句话。
“我知道。”悠然道,并将注意力努力放在窗外飞速逝去的景色上。
接下来,屈云很严肃地问了她一句话:“悠然,你信我吗?”
“什么?”悠然不解。
屈云的语气,让空气紧绷起来:“因为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些真相,一些或许你怎么也不愿相信的真相。”
“你说。”悠然平生最讨厌的游戏,就是猜谜。
“第一,开车撞你父母的那个人,是受古承远指使的。第二,那次的割肝,其实是一次早就排练好的戏,古承远并没有受到欺骗。”
这短短的两句话,却像是过了很久才进入悠然的耳中,她保持着拿手机的姿势,甚至连睫毛都没有眨动一下。
“你可以骂我是骗子,可以鄙视我的无聊,但在此之前,先来听听当事人的说法。”屈云道。他已经将一切证据,都收集好了。
“谁的电话?”古承远忽然发声。
“我同学。”悠然面上如常,但一颗心,却开始猛烈跳动起来。
屈云那边停顿了一下,接着沉下嗓子:“古承远在你旁边?”
“嗯。”悠然轻应了一声,并将手机换到自己的右边,不欲让古承远察觉。
“悠然,听我说,马上找借口离开他,不要单独跟他摊牌,明白吗?”屈云的这句话,是用一种轻缓的声音说出的。他努力地,想让她静下心来。
“我在去机场的路上,要赶去桂林,那么,开学的时候再见了。”悠然努力地将语气放松。
挂上电话,忐忑地等待了五分钟,古承远似乎没察觉出什么。悠然的耐心已经用尽,她瞅准机会,道:“我想上厕所。”尿遁,这是她的计划。
可是古承远像是没听见一般。
“我憋不住了。”车内冷气挺足的,但悠然还是觉得自己手心中全是汗。
“这招,是刚才屈云教给你的吗?”古承远问,他的眼睛看着前方,而嘴角,却是一种冷漠至模糊的弧度。
他什么都知道了。
悠然也不想再假装下去,直接质问道:“撞爸妈的那个人,是不是你指使的?”
“你相信屈云的话?”古承远问。
“我不信,所以我要听你的解释。”悠然握紧拳头。
“可是,你已经相信了,否则,也不会听他的指挥,迫不及待地离开我。”古承远说着一个事实。
悠然无言以对。是,下意识里,她已经信了屈云,这足以解释刚才她对古承远一系列逃避的动作。
“原来,演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做了无用功。”古承远安静地笑,那笑意,随着冷气,不断地覆盖在悠然的每个毛孔上。
“这句话的意思,是承认了吗?”悠然的声音有些抖,像是一个人没站稳似的。
“是的。”古承远道。
“停车!”悠然沉声命令,“从此以后,我都不想再看见你!”
他怎么可以,对自己的父母做出那样的事情?如果,出了一点差池,那父母可能永远也不能醒来。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她最爱的人的生命?!
“悠然。”古承远轻声唤她。
悠然转过头,看见的却是一支小型的喷雾剂以及从喷头喷射出的白色雾气。一阵刺鼻的气味袭来,接着,悠然陷入了黑暗之中。
醒来时,悠然发现自己躺在一幢陌生别墅大厅中的沙发上,脑袋有些晕,像是醉酒一般。落地窗外那满眼的绿意,全部涌入眼中,反倒显得鼓胀。忍耐着不适轻轻将头转向一旁,悠然看见了脚边的古承远。他手中拿着的,正是自己的手机。
“屈云打了二十多个电话给你,看来,他很紧张你。”古承远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悠然发现自己双手被冰冷的金属手铐困住。
“悠然,你说过,当我有需要时,就会来陪我。可是,我随时都需要你,因为这个,我不能放你走。”古承远走到落地窗前,将玻璃门打开,接着,悠然的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就这么坠落在山底。
“这里是我买下的度假别墅,很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古承远重新回到悠然躺着的沙发边,坐下,手沿着她的小腿游走。他的指尖,像是染着冰,即使在这样高温的天气中,也能将悠然的皮肤冻伤。
“你先放出话,让我提防,再指使那人去撞伤我的父母,接着第一时间来到我面前,让我伤害你,而后又联合那人表现出自己的无辜,让我心生愧疚,对吗?”悠然问,尾音有些颤抖,或许是因为他手指的冰凉,或许是因为其他。
“是的。”
“那次落水后,你根本就没有昏迷,而是假装的,对吗?”
“是的。”
“那次的割肝,只是一场演给我看的戏,你根本没有受到古志的欺骗,或许,割肝,是你给予他帮你配戏的报酬,是吗?”
“是的。”
“你从医院跑出去,故意将伤口撕裂,又不愿回医院治疗,只是为了逼我戴上那枚戒指,是吗?”
“是的。”
“而我父母之所以会在此刻出游,也是你的功劳,是吗?”
“你爸公司的老总和我相熟,那次的奖品是我提供的,条件只有一个——让你父母抽中头奖,暂时离开。”古承远将一切和盘托出,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
原来,他的每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是一根染着阴谋的丝线,渐渐地,织成一张大网,将她缠绕。
得知真相后,悠然的情绪并没有特别激动,她没有破口大骂,没有歇斯底里,而是平心静气地问了一句话:“这么做,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古承远的答案是肯定的。
“如果我不做这么多,你怎么可能重新亲近我,甚至差一点,就决定答应我的求婚?”
“可是总有一天,我是会知道真相的,那时,我照样会离开。”悠然道。
“你认为,到那时,你还会有离开的可能吗?”古承远问,声音低沉,那种磁性,像是钻入了皮肤底下,化成尖锐。
“我根本就不爱你,我们在一起,是不会快乐的。”悠然摇头。
“我会快乐,只要有你,我就会快乐。”古承远的手,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悠然的脸颊处。
“但是我不会快乐,”悠然眼神沉静如水,“我不爱你,跟你在一起我不会快乐,就像是妈和你爸在一起时,她连笑的时间都很少。”
“悠然,我不是古志,我会让你快乐的。”古承远道。
“不,你不会。”悠然的声音忽然变冷,“因为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快乐与否,你在乎的,只是能拥有我,你在乎的,只是自己的感受……你根本就不爱我。”
古承远缓慢地低下身子,将嘴贴在悠然的耳边:“爱与不爱,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唇与耳之间,隔了几缕发丝,气息之下,痒意横生,却让悠然生出了无端的恐惧。下一秒,古承远的手,便开始解着她上衣扣子。
“你做什么?”悠然大惊失色,并用被铐住的双手去挡。
可古承远单手便将她的抵抗消弭:“以前,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妈的亲生骨肉,她是不会不要我的,如果是这样,即使再难熬,她为了我,也会永远待在古志身边。”
悠然越听,越觉得这话冰凉透骨:“你究竟想做什么?”
“所以,如果你有了我的孩子,也就不会离开了。”
古承远的语气很轻很缓,但却像是重锤,直接砸在了悠然的太阳穴上。
“你不能做这种事情!”悠然开始拼命挣扎。
可古承远翻身而上,将她的身子,稳稳地压住:“悠然,我们会在这里待上很长的时间,我们会有孩子的。”
悠然觉得自己的身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牙齿也开始上下磕碰,她不敢想象那一刻的到来。就像他说的,时间还很长,他是会达到目的的,不管是牺牲自己,还是牺牲别人。
悠然忽然停止了挣扎,她调整呼吸,让浑身的每个细胞都积聚起力气,在最后的一刻,猛地用额头撞向古承远的下巴。
她的来势汹汹让古承远下意识躲闪,如此一来,便暂时放开了对她的禁锢。
觑准机会,悠然猛地挣脱开他,接着,飞一般地扑向茶几,拿起上面的茶杯,狠狠地往地上一掷。茶杯瞬间裂成尖锐的碎片,不等古承远反应过来,悠然直接拿起碎片,毫不犹豫地就往手腕的动脉划。
不只是一下,接连着四五下,那动作,活像不是自己的手似的。血找到了出口,争先恐后地从动脉处逃出,滴落在地板上,像是小小的血的湖泊。要比狠,她也是可以的。
并不是为了谁守贞,只是如果真的有了孩子,那将是另一场悲剧的开始。悠然不愿看见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便用碎裂的杯具去阻止悲剧。这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古承远扑过来夺下了碎瓷片,可是悠然的手已经严重受伤。
“看来,我比死还让你感到可怕是吗?”古承远的眼睛如地狱的土壤,纯黑,带着火焰的暗红。
悠然疼得满头是汗,但嘴角却在笑:“好不容易活一次,怎么能让自己的后半辈子痛苦呢?”
其实,悠然是在赌,她赌古承远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他定会将她送到医院中,届时,她便可以向旁人求救。
可悠然没预料到的是,古承远将她抱到卧室里,接着,一个电话叫来了他的私人医生。
医生仔细诊断后,发现悠然割的那几下幸好没伤到神经和韧带,做了局部麻醉以及伤口清创和缝合之后,将药留下,便准备告辞。
此刻该医生在悠然眼中简直就是那大海中的豪华大游艇,她哪里肯放手呢?赶紧地,悠然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抓住了这艘豪华大游艇的胳膊,差点把指甲也掐进去:“医生,快去报警,这人是变态,是神经病,他绑架了我,还把我囚禁在这里!”
还来不及等待医生做出反应,旁边便传来古承远不疾不徐的声音:“我叫来的人,你认为会帮你吗?”
悠然定睛一看,果然,那医生微笑着将她的手指一个个地掰开。顿时,医生在悠然心目中的形象由一艘豪华大游艇直接变成电影最后三十分钟的泰坦尼克号。
但眼睁睁地看着医生离开,这不是悠然的做法。于是,她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抓起台灯,直接向他的后脑勺砸去。见死不救的泰坦尼克号破皮流血了。
将医生打发走后,古承远缓步来到悠然面前,悠然心中警铃大作,赶紧往后退。
“我就这么可怕吗?”古承远问。
“是的。”悠然的回答没有一秒的犹豫。
“我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悠然。”古承远道。
“是的,只是想要,你只是想要报复。你只是想要不再寂寞,所以你不顾我的感受,强行将我留在你身边。你只是想要达成目的,所以其他人的性命幸福都不再重要……
“我同情你过去的遭遇,我对自己小时候对你的伤害也感到抱歉,但这些并不能成为原谅你一切行为的灵丹妙药。古承远,我不欠你什么,你不能拖着我的未来,你没有权利。”
悠然的唇因为失血而苍白,那种苍白像是刺目的光,扎在古承远的眼中。留下是痛,拔去,一样疼。
“此刻,我在你心中,一定是如丧尸般可怖,是吗?”他问。
悠然毫不留情:“不,比那更甚。”
闻言,古承远的嘴角微扬,他笑了,只是那声音,却像是一种哑哑的呜咽:“可是悠然,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对我有多么重要。你的童年,是我所向往的,和你在一起,我会感受到那种幸福,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气息,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