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年是本地人,家中也只是普普通通的百姓,自幼在汝安城长大,对季家、对季宁远,皆有十分盲目的崇拜。
原本刚开始还好,可近来不知怎么了,相处的时间越久,他越能清晰感觉,辛年对季家的崇拜慢慢变淡,反而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他们想象中的皇后偏心母家的事情没有到来,陛下看在皇后份上宽恕苏家也没有到来。
至于太皇太后,她怎么说也是陛下的祖母。垂垂老矣的妇人,又无兵权,在朝臣眼中不值一提。
何况时人以孝为先,陛下刚入主京都,皇室长辈就病逝大半,确实也不好看。
如此,留下太皇太后性命,倒也不是不可行。
最令人惊讶的是苏宗岚与李恒的婚事。
“陛下,这万万不可!”当即有年迈的老臣出列:“苏宗岚是梁苏年发妻,苏宗岚腹中胎儿乃梁苏年遗腹子。此子不除,日后陛下的江山如何太平?”
梁苏暮面无表情:“苏宗岚与右相的婚事,为右相用从龙之功换取。之后论功行赏,将不会为右相擢升。此外,右相向朕担保,此子绝不会威胁新朝统治,否则便自行清理门户。”
“爱卿的担忧不无道理,只是,朕堂堂天子,手下基业皆乃朕一手打下。即便此子出生,尚在襁褓的婴儿,如何能令朕的江山动荡?”
“更何况,苏宗岚腹中胎儿,是男是女还未可知。”梁苏暮冷着脸解释完。
这个解释并不能令众人满意,却也叫众人心惊,李恒竟舍得用从龙之功换取一个女人,陛下竟也会同意。
没听说过李恒惹陛下不满,所以这究竟是贬谪还是晋升?
要知道,苏宗岚素与皇后关系不错。
到底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还有人想要再劝,刚站出去还没说话,便被李恒堵住嘴巴:“微臣劝您想清楚再说话。”
李恒面上带着笑意,然笑意不及眼底:“之后的论功行赏事宜,由微臣与左相主力负责。”
这下再没人敢说话了。
处置了苏家后就是论功行赏,谁不知道宗瑾和李恒是梁苏暮左膀右臂,若在这时候得罪了他们,之后的论功行赏,难保不会被公报私仇。
众人齐齐噤声,老老实实垂下头,默认了这样的处置。
李恒当日下朝,遂亲自从牢狱中接出苏宗岚。
苏宗岚自诩罪臣之女,拒绝举办婚礼。两人在李恒府中草草喝了交杯酒,自此便再无苏宗岚,只有右相之妻,李苏氏。
又过五日,由李恒、宗瑾主张、梁苏暮审阅批示的论功行赏一事有了章程。
原先亲近苏家、亲近梁苏年的几个家族,皆受到不同程度的贬谪,宗室亦然。
而素来与梁苏暮关系亲厚、对新帝忠心耿耿的家族,皆被擢升。
司徒家在雁门关攻入京都的最后一道关卡立了大功,司徒大人被升为翰林院阁老,称司徒阁老。
宗月允诺的为司徒若赐婚,被列入封赏范畴。天子赐婚,无上光荣。
司徒若被许给宗室里一个素来安分守己的郡王,倘若她日后老实本分,亦可平安喜乐一生,也算是对她在苏家忍辱负重两载的犒劳。
夜里,梁苏暮躺在宗月身侧,才觉这半月来恍惚不安的心得到些许安宁。
他一身从外面带来的冷气,惹得睡梦中的宗月不自觉缩了缩身子。
梁苏暮叹气,忽的执拗般抱住宗月,后者软软地嘟囔两下,窝到他怀里。
瞧着怀中妻子光洁的额头,梁苏暮的唇瓣缓缓落下。
“几更天了?”他这一下将宗月吵醒了,她睁开惺忪的眼睛:“方才做什么去了?”
“睡不着。”梁苏暮语气有些沉:“出去静静。”
话落,他身侧没了声响。
刚从睡梦中苏醒,宗月整个人还是呆滞的。过了好久好久,她才反应过来:“又想起他了?”
随即她嘟囔道:“无论什么时候,总有我陪在你身边的。”
她没说‘别太难过’之类的劝慰,这样的事情,摊在谁身上,都不会不难过。
“朕这几天一直在想,”梁苏暮闷闷道:“他怎么就能那么心狠,怎么就能那么不负责任。既不肯娶母亲,也不肯养着朕。”
“那天山后来又将朕接走算什么?替他赎罪吗?还是在给朕施舍。”
他说的,还是梁峥的事情。
“我在岭南时遇见他,”宗月彻底清醒:“那时候觉得他真是人间洒脱人物。他自言这辈子亏欠一个姑娘,后半辈子都在为此赎罪,想来那个姑娘就是你母亲。”
“对了,他之所以会去岭南,就是为你母亲深入望春阁,偷一匹珍贵难寻的布。”
“他做了那种对不起人的事,若要他用性命偿还,也是可以的。”梁苏暮冷笑。
“母亲抛弃我,我不怪她。她那时定然十分绝望,心灰意冷。可恨的是他,梁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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