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瞧。”她凑近明昭帝,声音诡异:“臣妾今日穿了封后时的衣裳。”
若说她何时爱过明昭帝,大抵就是封后那日,明昭帝温文尔雅,对她温柔有加。
她的族人皆凑在她跟前,祝福她婚后生活美满,早生贵子。
那是她年轻时唯一一次的心动,也就停留了那一天。
接踵而来便是她成为全家的罪人,父亲临死时她都不曾前去看一眼。
“你是个疯子。”明昭帝怒骂道。
皇后凄凉大笑,良久,她才优雅颔首:“是啊,臣妾就是疯子。”
“这些年来,臣妾没有一日不后悔,为何那年要在陛下面前表现得那般乖觉,令陛下以为可以将臣妾和臣妾家族捏在手心。”
“陛下,人之将死的滋味好受吗?”她语气讥嘲:“臣妾今日终于为家族报仇了。”
“皇室,还有苏家,一个都逃不掉。”
明昭帝正欲说什么,倏地有一道女声自门外传来。
“皇后姐姐好大的口气,想对付苏家,也要瞧瞧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皇贵妃破门而入。
刀剑无眼,因为怕太后出事,苏太后并没有跟着来,跟在皇贵妃身后的是苏相和苏宗白。
辽东人立刻拔刀,然而亦有数量是辽东人好几倍的禁卫军将其包围,战斗一触即发。
皇贵妃盈盈走近明昭帝和皇后,站定:“臣妾救驾来迟,陛下恕罪。”
明昭帝已经没有精力和心情回应。
皇贵妃也不在乎,自顾自起身,将视线落在皇后身上:“皇后姐姐,好久不见。”
皇后蹙眉,瞧着自他们进来形势陡然逆转,语气怨愤:“一别数月,妹妹手段一如往昔。”
苏家当真会教女儿!
闻言,皇贵妃双目紧锁皇后,皮笑肉不笑:“不如姐姐,蛰伏几十年,将所有人都骗了过去。”
“可惜还是没有将你苏家骗过去。”皇后不甘道:“否则焉有如今完整的禁卫军?本宫知晓苏家势大,却不曾想势大到如此地步。”
原本在她的计划里,京都禁卫军该是和太子旧部打斗,两败俱伤,她坐收渔翁之利。
也怪她对辽东军太过自信,自以为今夜必能将明昭帝拿下,便没有仔细探查今日消息。
皇后身形一颤,深深闭眼。
从见到皇贵妃和苏相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败局已定。
“其实差点就骗过去了。”皇贵妃语气平淡:“只不过,姐姐太着急了些啊。”
她喟叹。
若非皇后早一步到皇宫,若非他们正准备出发的时候听闻皇后消息,那现在被包围、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就是皇后了。
两方人马谁也没将明昭帝放在眼中,齐齐忽视了他。
“当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夜的陛下寝宫,属实热闹。”皇后也感慨一句。
她忽的问皇贵妃:“雨停了吗?”
皇贵妃一怔,回身望向门外,暴雨倾盆,显然正是
猛烈关头。
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的升起几分不好的预感。
皇后嘴角讥嘲,她不知想起什么,忽的嘴角一弯。
“风雨未停。”她抬头,下巴微扬,望着皇贵妃道:“妹妹以为你苏家就是最后的黄雀吗?”
皇贵妃蹙眉。
苏相沉吟着没说话,反倒苏宗白出声:“无论苏家是不是最后的黄雀,皇后娘娘都不是。”
“担心苏家的时候,娘娘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长辈说话,何时有晚辈插嘴的份?”皇后正色道:“好歹本宫也是云梦皇后,苏公子真是不懂规矩。”
“不过,”她又道,嗤笑:“成王败寇,本宫无需担忧自己,今日是本宫败了。可你苏家庞然大物,数百年不知得罪了多少势力。”
她盯着皇贵妃,拔起头上发簪抵在自己脖颈处,一字一顿道:“本宫败了,可你苏家未必会胜。”
说罢,她竟是了无牵挂,自己用发簪刺入脖间,登时倒地,血流如注。
皇贵妃心惊,与苏相对视,各自在彼此眸中看出骇然。
云梦国少有的未出身苏家的皇后,被打压了一辈子,终究是死在了今夜。
皇贵妃叹息一声,静静望着皇后尸骨,不知在感叹谁的命运。
“来人,将这些异族刺客拿下!”苏相和苏宗白已经在着手对付辽东人。
今夜禁卫军没有分毫损伤,数量是辽东人十几倍之众,哪怕辽东人再骁勇善战,
对付他们依旧不在话下。
皇贵妃不在他们的打斗圈里,她轻轻抬步,向几欲昏迷的明昭帝走去。
比起苏家,皇后恨透了明昭帝,是他亲手将她拉入这泥淖之中。
皇后那般从容又决然赴死,想必是笃定明昭帝活不长久,否则大仇未报,皇后便不会那么快寻死了。
何况她方才在外面也听到,皇后说自己这几十年一直在给明昭帝下慢性毒药。
这一点,就连她都发现,足见皇后隐藏之深。
她无声叹气,如此皇后,也不知晓她临死之前,给苏家留了怎样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