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冠之年,他被单独叫到皇伯伯身边,他语气依旧温和,却能感受到他前所未有的严肃,他问:“晋言,皇伯伯将天下交在你手中好不好。”
那时他已经生了病,眼中却是精明得狠,没有半丝浑浊。
司晋言依旧摇头,任凭他好说歹说,也不应承。他知道皇伯伯不是试探,皇伯伯和老头子一样,为了这江山社稷,付出了半生血。
北朝夺回原来的城池,是皇伯伯和老头子君臣一条心的结果。
皇上笑得有些嘲讽,扯着嘴角问道:“你知道?你知道父皇明晃晃偏心你?知道父皇对诸位皇子从来没有过半句的关心?你知道我最终坐上这皇位的缘由是因为我对父皇说过会护司家一辈子?”
三句疑问层层递进,表达着主人的委屈和不满,直到这刻,司晋言才能体会到皇上所说的那份“羡慕”。
皇伯伯对他人如何,司晋言并不关心,关于偏爱他感悟不深。毕竟,在司晋言看来,一个男子计较这些,着实丢脸。知晓皇伯伯对自己极好,只是不知比诸位皇子好上百倍。
对父皇保证在自己有生之年就会护着司家,是他平生最大的一次赌注。错了,猜测帝王之心,将永远失去那份资格。对了,坐拥天下,登上梦寐以求的位置。
好在他赌对了,这可笑的赌注,明明庆幸才是理所当然,可更不甘了。
天子说这些,并不奢求司晋言能懂得,只是这番妒
忌,压了他太多太多年了。不吐不为快。
良久他才收起涌上心头的酸涩,自嘲一笑:“朕小时不懂,不明白父皇若不喜孩儿,何苦生他于人世间受罪。
直至朕坐上了如今的位置,也变成了父皇。朕对现在的皇子,何曾上过半点心。朕年少时想过,父皇泉下有知,一定追悔莫及。
如今却觉着也不尽然,毕竟,朕对待膝下的一个一个皇子,并无半点愧疚之心。朕才勉强明白为何父皇对司家那般照顾。
帝王之家,无时无刻都在算计来算计去。但父皇有一座栖息之所,便是司家。里里边的人他只要付出一倍的真心,起码也能收到等同。”
这番理解有些迟,悟出来的时辰还在今儿,在秦府待了如此多天之后。他还想感慨一下人生百态,勉力露出释怀的样子。
可随意瞥见司晋言的表情,金刚不入,油盐不进,甚至他怀疑司晋言这人根本没听得懂自己在表达些什么。
一瞬间,伤春悲秋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自己真是吃饱了无事可做,跟一个木头说这些体子话。
“罢了,你走吧,下毒之事朕已派人调查,会还你一个清白之身。”天子摆摆手,隐隐为今儿的冲动感到那么丝丝豪豪的后悔。
司晋言眸色微动,他还以为皇上要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还得很久。为避免人反悔,干脆利落站起身。
揖手道:“微臣告退”。
殿内没有再发出其他声音,
司晋言也不抬头看天子的神色。退了一步意思意思,转身朝门外走去。
其实还是有话的,希望司晋言这人莫要亏待了小星儿。最爱的孩子在最讨厌的人手中,又相当于一免死金牌,改哪天发生个什么事情,还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
可这话又很没有必要,毕竟,小星儿如今姓司,拜托人家的父母照顾好人家的孩子,的确算是一桩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