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冬至寒(1 / 2)

第六十五章

冬至寒

瑞羽见她不再执意要杀秦望北,松了口气,叩头道谢,退到千秋殿外,在殿前的阶前跪下。

十一月,昭王巡弋新附诸镇的行程结束,王驾返回齐州。

同月,长公主上书太后,奏报为免政出二门引发不便,军政庶政皆以昭王府为尊,翔鸾武卫三军原来所用的长公主印停用,换成昭王府的平卢节度使大帅印。

太后准其所奏,自此昭王虽然未被确立为皇统,却已是齐青的第一实权掌握者。

昭王府上下人等个个扬眉吐气,公主府属下的将领则难免颇有微词。所幸昭王府名义上虽然已经接管了公主府的兵权,但帅印仍在长公主手里握着不变,连王府主簿林远志谋划着新设的两淮军,也仍由公主府选择将领,招募新兵,一应军务,沿袭由公主府主理的故例不变。除去个人意味浓重的长公主印换成了帅印之外,似乎与过往根本没有什么不同。

因为公主府的退让,齐青之地名义上已经政归一统,大大地安抚了许多犹自观望、迟疑不决的人心,招徕了大批士子投靠。甚至于有不少人上表奏请昭王早日自立为帝,以此为晋升之资,邀功请赏。

与王府下属的欢喜之情相反,王府主人的神态却隐隐有些郁色,他以前虽然为了令臣属信任,故作老成,但他眉目清俊,丹唇玉面,自有一股少年贵胄的飞扬神采,脸上常见笑容。而现在他的脸上却笼着一层莫名的寒霜,少见笑容,沉默寡言,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少惊少喜,沉静得仿佛一座绵亘于天地间的大山。他坐在王府的主位上,不必丝毫作态,一眼看过去,谁也不会误会他承担不了重责。

转眼已是腊月,冬至佳节临近。东应埋首于案牍之间,暖阁外脚步声渐近,林远志推门进来,躬身道:“殿下,行人司回报,长公主车驾已抵齐州城外。”

东应手执朱笔,在卷宗上钩决不停,淡淡地回应,“知道了。”

林远志见他说了这句就没了下句,又问:“如何迎接长公主车驾,还请主公示下。”

以往瑞羽回齐州,一切事务都由东应亲自打点,旁人不得胡乱插手,但今日林远志来问,东应却头也不抬地说:“一应事务自有章程,按章行事便罢。”

林远志待要劝谏他几句,可东应近来威严日重,他不敢轻易地触怒他,转念又想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应诺着退了回去。

此时的太后宫千秋殿内,包括常侍李浑在内的宫人内侍都被逐了出去,只留李太后和瑞羽两人,一坐一跪,沉默对峙。

李太后怒色形于言表,瞪着瑞羽,良久厉声道:“你不是总告诉我,你行事自有分寸吗?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分寸在哪里?你说话呀!”

瑞羽抿了抿嘴,低声道:“王母恕罪。”

“除了这句,你就没有别的话了?”

“孙女无话可说。”

李太后怒极,举起凤首杖一杖打在她腿上,骂道:“我打你忤逆不告,私自成婚!”

李太后这一杖怒极打出,瑞羽不敢运功相抗,生生地挨着了,痛得呼吸屏了一屏。她自小被李太后捧在手心里,爱得如珍如宝,今日骤然挨了这顿揍,疼痛也还罢了,心中的委屈却是难以言表,只是强忍着不肯出声求饶。

她越强硬,李太后越是怒气攻心,劈头盖脸的两杖又打了下来,恨恨地骂:“我打你自作主张,上表让权!”

打了这几杖,李太后自己也觉得憋屈,两行眼泪滚涌而下,又加上两杖,“我以为你已经羽翼丰满,再不必我操心劳神,我日后可以安享晚年,怎料你临到这种时候,竟然做出这么昏聩的事来!”

瑞羽心中惨然,又不能将此事的原因明说,只得叩首请罪,低声道:“王母,我知道错了,您且息怒,别气坏了身体。”

“你知道错了,你可肯更改?”

瑞羽无言,过了会儿才道:“王母,中原已经与我成婚,是您的孙女婿了。”

李太后一口啐了出来,怒道:“为了这么个人,你背着我私自成婚,上奏让权给小五,又令你们姑侄不合,我们祖孙生隙……未经吾明诏天下,他顶多就算你闲时养的一个面首,什么物什儿,也配为吾的孙女婿?”

李太后不明真相,只觉得一切事由都因秦望北而起,不由得积怒成恨,越说越气,最后森然道:“吾未计较他狐媚惑人,离间天家骨肉至亲,已是瞧了你的面子,他还想做我的孙女婿,白日做梦!”

瑞羽和秦望北相处时日已久,夫妻俩互相敬重礼让,就算她对他没有愧疚之心,也无法不因为他的知情识趣而心生维护之情。李太后骂得难听,她忍了一忍,终于忍不住轻声道:“王母,中原不是那样的人。”

李太后见她还敢出声维护,心中怒火更炽,腾地站起,大声传召,“李浑!”

李浑候在门外,听到传召连忙奔进来,“娘娘有何吩咐?”

李太后一指瑞羽,恨道:“拟诏,带人去把公主府那个姓秦的妖孽绞了!”

瑞羽大惊失色,慌忙拉住李太后的衣裾,“王母,这些事真和秦望北没有关系,他是受孙女连累,有罪过的是孙女,不是他!”

李太后未必不知秦望北担不起这些罪名,但这其中的蹊跷之处,瑞羽和东应既然都不肯说,那么适逢其会的秦望北便当遭此难。

瑞羽苦苦哀求太后,见她都不为所动,而旁边的李浑已经奉命执笔写了手谕,过来请太后用印。瑞羽心知只要太后宝玺盖下,秦望北便只有死路一条,恐慌情急之下,扑过去抱着太后的双腿,不让她取玺用印。

“王母,秦望北实在无辜,求你饶他一条性命!”

“闻说此事之初,你已经拒绝了他,是他借着昔日于水师有小恩强赖进公主府,仅此一条,他已是死有余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