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他惊慌地大叫一声,张开双臂将她紧紧地搂住,颤声道,“你别吓我!我这一生中,真正全心爱我的人就只有你一个!”
这个世间,我只从你这里感受到了完全不需要我回报的关爱,若是你当真厌倦了我,我该怎么办?
瑞羽没有推拒他的怀抱,也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前面虚空的一点,感觉仿佛苦胆的汁液从喉头涌了上来,浸透她的口腔,浸染了她的全身。
许久,她才轻轻一笑,慢慢地说:“小五,你对我究竟是出于孩子心性想要霸占亲长呢,还是倾心爱慕,恐怕连你自己都不能分清吧!”
其实他这就是一种孩子的行为,因为得他信任不易,于是当他确信她是真的待他好之后,对她就抱有了独占之心,不容许别人将她的心分去一丝半缕。
“小五,你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你对我无关爱慕,只不过是想独占我所有的关爱,这一生永不离你左右而已!”
“纵然是独占,那又如何?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学习,一起玩耍,一起光复华朝大业,互相扶持,我独占你的关爱,你同样占据我所有的心思,直到我们一起老去。”
她任他拥着,神色不变,眼里却掠过一抹苍凉,淡淡地说:“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我们本就是世间最亲近的人。”
她笑了起来,冷然道:“小五,你年龄尚小,可以只要顺遂所愿,就无视汹汹物议,我却做不到!我更做不到的是无视自己追求的至诚之道,而去践踏纲常伦理,为了一时的荒淫,竟毫无廉耻!”
“男女爱慕才是天理人情,怎么会是荒淫无耻的?”
“男女爱慕固然是天理人情,但对自己的侄子生出这等心思却是禽兽之举,是我所不齿之行为!小五,我是你的姑姑,就只能是你的姑姑,其余妄念再也休想!”
她推开他的纠缠,站了起来,慢慢地说:“我已决意下嫁秦望北,大婚之礼延后再办,但合卺之期就在今夜!”
东应惊呆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的话,好久才反应过来,恍惚问道:“你说什么?”
是他听错了吧?肯定是听错了,这天下的婚事,哪有大婚之礼未成,却先行合卺同宿的!
瑞羽直直地看着他,脸色阴冷得就像泛着冷光的玉石,清清楚楚地再说了一遍,“我会嫁给秦望北,就在今夜成婚合卺!”
她的目光没有丝毫偏移躲闪,神态镇定自若,就好像她说的事坦荡无亏,没有丝毫惊世骇俗之感。
那样清楚的表述,那样明白的回答,令他根本无处躲避,无法自欺。
东应一个趔趄,用手撑着桌沿想控制住全身的颤抖,却不成功,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血丝,好一会儿才涩声道:“太婆不会同意的!经离先生也不会同意的!天底下没有六礼不过却先行合巹的婚姻!”
他颤抖得推倒了桌上的酒壶,咣的一声,酒水飞溅,洒满了他的袍摆,也似乎惊醒了他吃惊过甚飞远的神魂,令他发出一声怒吼,“我也不同意!”
她冷笑地说:“我的婚事,还轮不到你来非议!”
“谁说的!”
她果然是想弃他不顾,完全无视他的心意,去嫁给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她不要他了!居然为了那样一个人,她就抛弃他!
将要失去她的恐惧和对秦望北的妒忌愤恨犹如一团烈火,轰然炸开,几乎将他整个人焚化。
他猛地扑上来,拉住她的衣袖,用力将她抱紧,恨不得将她整个人揉碎了,吞进腹中,完全地占有,不让任何人窥视,没有任何人能够觊觎,“姑姑,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他近乎疯狂的拥抱竟令她无处躲避,她用力想将他推开,但他抱得那样紧,犹如溺水者抱着救命的浮木,尽管知道无用,尽管连手足也不听使唤了,但仍旧紧紧地勒着,怎么也不肯松手。
“松手!”
“不松,死也不松!”
她不愿伤了他,故此一再留手,但这时候她再也不愿有丝毫的拖沓,于是双臂直挥而下,咔嚓几声脆响,他的肩、臂、手骨便被她卸开了关节,无力地垂下。
“你……”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她居然真的对他出手了!她居然真的出手伤了他!她竟真的出手伤他!
一瞬间,他只觉得关节处的疼痛一寸寸地攀爬而上,浸染了他的全身,剧痛入髓,无可抑制。他一直以为,无论她怎样恼怒他,都不可能伤害他。但她这轻轻的一击,如泰山压卵般将他一直秉持无疑的信念击得粉碎。
太过荒谬的事实让他在剧痛之余,怀疑自己身在梦中,明明是真切的事实,他却觉得根本不可信。他望着她秀美而冷峻的脸,喃喃地说:“如果真的这样讨厌我,那你就杀了我吧!”
她神色不动,长袖一拂,指尖在他后脑上轻轻一弹,然后接住他昏倒下坠的身体,放在圈椅里,五指再沿着他的手腕、臂肘、肩膀向上游走,把他的关节重新接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长长地叹息一声,推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