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两心隙(1 / 2)

第四十一章

两心隙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她掷下手里血淋淋的横刀,任东应横在马鞍上挣扎,一挽缰绳,掉转马头往来路走。

瑞羽上马一阵疾驰,直到靠近州城西门时,才看到东应出了西门,策马往郊外疾行。跟在东应身后的亲卫叫了东应几声,想将他劝回,可他也不予理会。眼见郊外行人渐少,他更是无所顾忌,往坐骑身上狠抽数鞭,便纵马狂奔。

他最初不理瑞羽,只是在赌气,并非真的不理,若当时瑞羽追上来,好生安抚,不过几句话的工夫,他就会消气。可他没想到,从小到大万事先为他考虑的人,今天竟没有顾惜他的想法,竟然还在与秦望北说话,并且神态明显异于平常。

看到她那异样的表情,他在见到秦望北之时,那份领地被人觊觎的危机感陡然从隐约可见变得无限清晰。电光石火的刹那,他明白了秦望北对他的威胁!

秦望北对瑞羽有好逑之心,甚至于瑞羽可能已经明白秦望北的心意,虽然她没有接受,但她对秦望北,无疑有着异于常人的感觉!

因此她面对秦望北时,表情会那么尴尬、羞涩、窘迫,甚至不知所措。与其说那是在面对秦望北时的退让,那是受了恩惠不知如何回报的感激,不如说那是女子面对追求者时的羞涩和尴尬。

在她过往的十几年岁月里,从来没有哪个男子在她心目中占据重要的地位,只有他。

然而今日,终于有别的男子让她萌动了异样的感情。这份感情对于女子来说,可能代表着生命重心的转移,也许从此以后,她以往所有喜欢的、关注的、爱护的人,与这份感情相比,都将黯然失色,不再重要。

在她心里,他已经不再是第一重要之人!自此之后,她会将以往对他的那些关爱转移到别人的身上。终有一日,别人将占据她所有的感情,进而取代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在他心里翻腾的,何止是酸楚,更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这些都令他慌乱!

他纵马出城,本是想理清思绪,但跑到旷野时,他的思绪不仅没有理清,反而更加混乱。这份混乱让他失去了理智,尽管坐骑已经筋疲力尽,他还是狠狠地挥鞭催促。

他身后的亲卫看到他在马背上摇摇晃晃,却仍策马奔驰,不禁大惊失色,连连大叫:“主上,住手!马要惊了!马要惊了!主上!快收缰……”

瑞羽的骑术要比节度使府的这几名亲卫精湛,反应也快,她虽然后来,却很快追上了他们。她一看东应的状况,便知马已经受惊发狂,于是立即纵马直追。将要超过几名亲卫时,方想起自己微服出行,没有带兵器,便喝道:“刀来!”

亲卫里有反应快的赶紧将佩刀奉上,瑞羽在疾驰中伸出长臂,锵的一声将刀抽出,拿在手里,没有丝毫停顿,便直追向东应。

东应的坐骑受惊,此时已经失去了控制,若不是他的骑术也曾经过一番苦练,此时他恐怕早已被马甩脱。虽然如此,他在马背上也还是险况迭出,看得在后面紧追的瑞羽是又惊又急,忙叫道:“小五,甩开鞍镫,抱紧马颈!”

东应也被惊马的这阵狂奔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危急之际,他下意识地抱紧马颈,这才回过神来大叫:“这马发狂了,控制不住了!”

眼看那惊马驮着东应奔进了一块麦田,然后又直线奔出,冲上了田间小道。小道另一头晚归的农夫结伴走来,那马再不控制住,就要伤人,此时瑞羽也已赶到东应的身边,与东应并驾齐驱。只见她双腿御马,腰间用力,侧身外倾,左臂长舒,一把抓住了东应的衣裳,而她紧握横刀的右手闪电般地劈出,将那惊马的头颈一刀斩断,就在马还没有因为骤失重心而前甩的刹那,她一下子将东应拎到自己的坐骑上。

这一下当真是惊心动魄,紧追而来的一干亲卫还没来得及看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东应已经被横放在了瑞羽的身前。那被杀的惊马此时依旧照着原来狂奔的方向冲出了十几米远,最后才轰然倒在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的一群农人的面前。

瑞羽一击得手,将东应救出险境,又避免了无辜者的伤亡。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她掷下手里血淋淋的横刀,任东应横在马鞍上挣扎,一挽缰绳,掉转马头往来路走。

几名亲卫见状大惊,急问:“殿下,您这……”

瑞羽不答,目光在他们面上一扫。这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平静,但这一眼扫来,却给人一种绝大的压力,几名亲卫油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正身处悬崖的谷底,万仞悬崖就在自己的头顶,轻轻一动,就能将他们压成齑粉!

只在这一瞬间,他们身上的热汗还未散尽,冷汗又冒了出来。其中一人想伸手将瑞羽的辔头拉住,手臂却不自禁地颤抖起来,他只觉得全身没有了力气,手臂软得竟然伸不直。

这一群亲卫虽然也是被选拔出来的精锐之士,但论到勇猛,他们却无法与军中久经沙场的将士相比,所以此时他们无法直面瑞羽的锋芒,被瑞羽这么一瞪,不自觉地尽失胆气,呆立不敢发出一声。

此时此刻,倒是被瑞羽横放在马鞍上的东应除了干呕之外,还记得吩咐几名亲卫,“惊马践踏了农人的麦田,你们要找到田主补偿,受惊的人你们也要好好安抚!”

瑞羽不发一言,策马直到僻静无人的山坡,才驻马让东应下来。

这一番追逐,前后不到半盏茶的工夫,若说惊险,比起她所经历的战争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因为陷在险境中的是她一直关心爱护的人,她不由得惊惧惶恐。而惊恐之后,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滔天怒火——她真想狠狠地抽东应几鞭!

如果有人对东应不利,想置他于死地,毫无疑问,她会替他挡开所有的危险。然而,他身陷险地,不是因为敌人的谋算暗害,却是因为他自己的任性胡闹。她一直那样小心保护的人,明明应该有足够的智慧应对一切风波,却无视她的关心和爱护,自陷险境,这算什么?

“东应,你这样任性胡闹,惊得满城风雨,觉得很好玩吗?还是你觉得王母管教不力,需要再给你延请严师?”

东应一时任性,不曾想过会引发这样恶劣的后果,虽然瑞羽言辞不善,他却没有反驳。只是他心里终究还放不下秦望北的事,明知自己错了,但这时候要他道歉,他却万万不肯,面对瑞羽的怒火,反而挺起了胸膛,一句话也不说。

瑞羽气得扬手就想给他一掌,见他不但不避闪,反而一脸倔强地迎上来,瑞羽那一掌停在半空中,随即又转了个弯。但这一来,她心里的怒火更是旺盛,指着东应的鼻子怒斥:“好,你长大了,有主见了!我管不了你!我不管你了!”

这些年,她统率水陆两路七万将士,也曾恩威并施,但罕有气急败坏的时候,此时在东应面前,她却怒火攻心,什么冷静、理智全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句话说完,她便不再理东应,纵身上马,掉转马头,一抖缰绳,绝尘而去。

东应想不到瑞羽说不理他了,就真的不再回头看他一眼。见瑞羽纵马而去,终究忍不住大叫一声:“姑姑!”

瑞羽已经去得远了,绕过一排白杨树,身影就消失不见了。东应望着远处,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疼痛,忍了又忍,终于没能忍住,扑到一棵树旁,用力踢了那树几脚,眼眶不自觉地热了起来。

一干亲卫赔偿了农人的损失后,寻到此处,看到主上拿树出气,都连忙转身,不敢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