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如靖王预料得一般顺当。
荣若筠扮成洪曼青的丫鬟跟着太后登上了龙船。因着荣若筠失踪,荣家乱作一团,还是京兆府报了案。先是靖王遇刺、接着是公府嫡女失踪,京城里一时人心惶惶。
一直到半月后,荣国公府才接到济南府发过来的公函,说是荣若筠不舍太后离京,自愿去杭州侍奉,太后念起赤忱孝心,已经应允了。荣国公府这才知道荣若筠是自己跑了,并非被奸人掳走。
荣若筠追随太后的事情已经闹大,立即派人去把荣若筠接回来已是不能,只能顺着说荣若筠拳拳赤诚之心,执意侍奉太后,以保全荣若筠和家族的名声。
不过,担心荣若筠再闹出什么岔子,公府里也立即派了亲信随从婢女快马赶去杭州迎接荣若筠。
萧玉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知道太后答应了阿筠的请求将她留了下来,总算是松了口气。
唯一令萧玉意外的,是靖王竟然安排秦子明跟在荣若筠身边。
靖王解释说,秦子明原本是江湖游侠,跟吴先生一样是偶然结识的,一向来去如风。眼下不再追查身世一事,便放他随荣若筠去杭州,以免拘在王府中。
萧玉写信告知阿筠京城里的状况。
至此,阿筠的事情才算是告一段落,等到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她给陈舒然递了帖子,邀她到府中赏雪。
靖王搬进王府的时间不长,心思也没花在府中,是以王府里没什么特别的景致,花草树木也疏于打理,生得格外随意。一场雪落下后,那些肆意生长的树木上挂上雪之后,竟多了几分别家庭院里难得一见的野趣。
萧玉命人把院子里的亭子整理出来,四围挂上纱帘,挨着柱子再摆上四个炭炉,坐在亭子里一点也不觉得冷。
她刚把茶点上,底下人就带着陈舒然过来了。
“舒然。”萧玉起身,挑开纱帘,将陈舒然邀进来。
“让姐姐久等了。”陈舒然进了亭子,伸手将身上的斗篷摘下来放到一旁。
她的斗
篷是皇后赏赐的,今年月氏进贡的唯一一条完整的红狐狸毛,皇后命尚衣局做了斗篷,好几位公主都想要,却不知皇后一早便是为陈舒然做的。
陈舒然花容月貌,一双眼睛尤其有灵气,披上这斗篷,当真如雪山下来的天女一般。
“穿在你身上真好看,难怪皇后娘娘只想赏给你。”萧玉道。
陈舒然瞥了斗篷一眼,毫不在意道:“姐姐若是喜欢,下回我去山里给姐姐猎一只来。”
“你会猎狐?”萧玉好奇道。
“猎狐得碰运气,哥哥带我去冬猎过,猎到过一只麻灰狐狸,似红狐和白狐这样的珍品很少见,好多猎人在雪山上等几年也未必能遇到一只。”
“如此。”萧玉说着,伸手摸了摸那红狐裘。
狐裘已是非常难得,更何况红狐裘和白狐裘了。
陈舒然却有些索然无味地叹了口气。
“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我点的茶不合你的口味。”
陈舒然摇了摇头,托着下巴道:“怎么会呢?好久没喝到这么清香的茶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萧玉好奇地问。
“在京城呆了快一个月了,现在我已经明白筠姐姐为何想离京了。”
萧玉忍俊不禁,笑问:“你也呆不住了?”
陈舒然没有直接回答,但她的表情已然说明了一切。
上一次回京城的时候年纪尚小,见到京城的繁华和宫里赏下的精奇玩意自然新鲜,如今年纪大了见识多了,再精致的衣裳、再名贵的珠宝也引不起多少兴致了。
“京城说起来大,但咱们身为女儿家,能去的地方不多,能玩的东西也不多,姑娘们素日聚在一处,无非说些衣裳首饰的,似阿筠这般爱看书的,我也就认识她这么一个。”
“其实我也不喜欢读书,只不过总说衣裳首饰的,无趣得很。”
“都怪我,答应了要陪妹妹玩耍。唉,这阵子京城里发生太多的事,王爷和我这阵子都没怎么出门,更不敢冒昧递帖子去侯府。”萧玉说完,拿起茶杯啜了一口,
不动声色地朝陈舒然看了一眼,“外头那些风言风语妹妹怕是也听说了。”
那日在云平侯府的宴会后,京城里渐渐传开了一个流言,说当年同日出生的肃王和靖王在出生时被调换了,靖王才是皇后亲生的。这一个月里宫里宫外宴会不断,众人都将云平侯、靖王和肃王的样貌看得分明,越发以为然。起初这个流言是在宫里和京城高门里悄悄流传,再后来穿到街巷瓦肆之中,百姓们对此事津津乐道,许多说书先生还以此开始编故事,说得有鼻子有眼,连皇后生产时如何不顺,兰妃如何买通坤宁宫的宫女都说得清清楚楚。
这流言,自然是靖王府和英国公府的人散播出去的。
英国公说,这一招叫打草惊蛇,目的是引蛇出洞。
靖王和萧玉深居简出,任由流言满天飞。
陈舒然笑道:“也不怪外头那些乱传的人,便是我,瞧着靖王殿下和爹爹这般肖似,心里头都觉得有缘呢。”
“王爷原是很敬佩侯爷的,那日从侯府出来,还一直说往后想与侯爷多亲近,现在外头这样传着,倒不好再登门了。”
“这有什么,我爹才不会在意旁人的言辞。”
萧玉见陈舒然这样说,遂笑道:“我还担心出了这事,妹妹就不愿意再同我亲近了。”
“怎么会?”陈舒然侧身挽着萧玉的手,“姐姐再不给我下帖子,我就要打算不请自来了。”
“毕竟牵扯到皇后娘娘和肃王,王爷和我都非常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