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浩说:“皇上特意交代,这事一定要得到尚书令大人的回复。”
秦妙璇默了半响,道:“纳了也未尝不可。”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看向了甘霖,只见他的神色间有几分怅然不解,她眸色暗敛…记得他是个只扫门前雪的人,是什么原因让他来淌这潭浑水?
秦妙璇淡淡道:“尚未请教甘先生从何处得到这个消息?”
甘霖有些泄气:“尚书令既已定了主意,无需理会我罢。”
秦妙璇哦了一声,露出一丝好笑的神情盯着甘霖:“先生莫不是以为我反对会有用?”
甘霖正色道:“谁不知道尚书令背后是皇甫世家?尚书令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牵动整个朝堂的风向,只可惜轻水姑娘……”
他目光宛若无意扫到默立一侧的颜浩,倏地收嘴,没有继续往下说。
秦妙璇心中知道甘霖是故意如此,便也故意顺着甘霖的目光看了一眼颜浩,又顺着他的口风往下问道:“原是轻水给先生托了消息?”
甘霖没有正面回答,自见礼告退,临走前他终于低声询问:“尚书令大人可愿与轻水姑娘见上一见?”
秦妙璇没有回答,只淡淡看了一眼甘霖。
甘霖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脚底迅速漫爬上脊背,急忙转身离去。
秦妙璇轻轻叹息着,对颜浩道:“颜运使可是有什么想法?”
颜浩嗫嚅了半响,谨慎说道:“轻水姑娘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有脑子有手段还有恩宠在身,最关键的是她对尚书令一直心存感恩。”
轻水如今已是萧炎的柳贵妃,按理是不能直呼其名的,但无论是甘霖还是颜浩,只以秦妙璇给她起的名字轻水去称呼蒲柳儿。
显而易见,这是轻水特意交代的。
秦妙璇眯起眼望向窗外,忽然觉得疲倦。
“罢了,她既想见,今晚来一趟尚书府吧。”
然,秦妙璇和轻水没有等到晚上的见面,萧炎就出事了。
秦妙璇赶到宫里的时候,禁卫军里三层外三层的被萧炎的寝殿团团围起来,屋内,御医齐刷刷跪了一室。
轻水正细心地用力地拧着盆里的布帕,眉眼温柔,转眼见到秦妙璇进来的时候,轻水面色殷殷,眼神里却盛满了身不由己的哀伤。
她本就极美,彼一时更每一根头发丝都荡漾出一种我见犹怜的风情。
萧炎看到秦妙璇,挣扎着想要起来,却终是徒劳。
秦妙璇旁若无人地走过去查看萧炎的伤势,只一把脉便知几分究竟。
她的目光冷冷在轻水雪白修长的咽喉上划过。
轻水心中一惊,急忙敛眸掩去自己眼底的骇色,她知道自己和秦妙璇如今的身份和追求都不同,她和她是再也不可能回到当初了……
在秦妙璇的手缓缓从萧炎身上收回的时候,轻水极轻极轻的在秦妙璇耳边说了一句话。
“听说姐姐支持连家的嫡女入宫…唉,妹妹…唉,妹妹在外候着姐姐罢。”
她这句话宛若耳语,除了秦妙璇,便是近在咫尺的萧炎,也没有听见。
萧炎紧了紧眉头,瞧着轻水告退离去前的神情,心头没来由地掠过一抹不安。
秦妙璇长眉微微挑起一抹冷意,哈哈,颜浩和甘霖果然都被轻水收服了,轻水真不愧是轻水啊…她淡淡的,不疾不徐地在御医们面前踱了一圈。
“各位御医享着皇家丰厚的俸禄,皇上不适,你们却什么都做不了,”她顿住,似乎是在认认真真的思考,“我以为砍了各位的手,当不为过。”
御医们齐齐抬头去看秦妙璇,见她脸上的神色不像是随便说说,立刻惊惶起来,不约而同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轻水。
秦妙璇自然不会漏掉御医们和轻水在眼神之间暗暗的示意,她状若不经意地扫一眼萧炎,眸里闪过一抹嘲讽,萧炎,你想做什么?
萧炎确实中了毒。
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毒。
不过是误食了某种事物,引起的身体虚软无力,而已。
在场的任何一个御医都能解!
若是不然,诚如秦妙璇所言,这些人的手留着也是摆设。
轻水固然受宠,或能收买一个两个御医,如这般所有御医都配合她演戏的场景,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萧炎!
而轻水,不过是顺水推舟,借萧炎的便利,行她自己的私谋而已。
因为她“无意”间从元昭华哪里窥知,秦妙璇手中的那一盏琉璃美人灯,是可以让天朝国相狄青无条件做一件事的信物。
轻水之所以再次接近秦妙璇,是因为想要得到美人灯。
萧炎看着秦妙璇,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难以忍受的伤感,就在刚刚那一霎,她似嘲似讽的模样洋溢着一种漫不经心睥睨一切的张力,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子是那么的相像……
记不清多久了,只记得那一日的阳光很暖云很透明。
那如九天而来的女子,漫步于蜿蜒的长廊之上,金碧辉煌的皇宫地面被她轻足浅踏,她看似温柔平静,一行一止一颦一笑中却自有一种掌控全局的气韵。
她本该是一只遨游碧空的大雁,却被束足与这高高的宫墙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