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被先帝委以辅弼大臣的皇甫世家,景楚王皇甫胥。
后果就是,皇甫世家原本被赦免的宫役,重新恢复,且,若无皇召,皇甫世家永不得入望都。
连拥有一半江山的皇甫胥,都被元昭华惩戒,其余朝臣,又有谁再敢冒头?
以至于,萧炎已近不惑年纪,却还是个未曾加冠的“未成年人。”
以至于,朝臣们的奏章都直接递给了慈宁宫,每日上朝时,不是静默无言就是呵欠连天。
当然,今日与座者,皆是朝堂官员,皇帝纵然是个傀儡,那说出来的话也是金口,不敢不来。
但此时见宴会才刚开始不久,便如此冷清,不由得失了兴趣,甚至开始偷偷诽议,没得到太后支持的宴会,果然不过尔尔。
一片静寂。
咚!
一记重且响的鼓声,震破平静。
所有人的心,都被鼓声击得剧震了一下。
循声望去。
不知何时,花园西北角处的荷花池里,竖立起一个巨大的鼓,直径约莫在五米左右。
凤致公主锦甲华美,手执双槌,背鼓而立。
又有一条瘦俏身影碎步而出,白裙翩翩,玉足雪白。
轻水!
白影翻跃,纤臂连击。
咚咚!
鼓声卡着女子的步伐,和着她的舞姿,随着纤足落地,莲花灯一盏一盏亮起。
步步生莲,宛若仙子。
风致公主手里的鼓槌在大鼓上飞舞,轻水在莲花灯上轻盈游走,姿势轻盈若飞,身段柔如灵蛇,一颦一笑若百花怒放,一眉一眼摄尽人魂。
就在所有眼睛都要脱离出主人眼眶的那一霎,鼓声戛然而止。
翩然而舞的女子,收了舒展如飞燕的身躯,露出娇滴滴的羞怯,屈膝。
“轻水浅呈薄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炎仰着脸倚靠在座背上,闭着眼睛,竟似是睡着了。
一片寂静。
不知是谁,首先鼓起了掌。
喝彩随即爆烈,掌声欢呼声震彻皇宫,似是所有人都被这一舞折服。
萧炎缓缓地缓缓地睁眼,眸压冰山,假瞑被如此喧杂的打扰…饶是做了这么多,终是无人瞧他入眼。
蒲公公趋前,低低禀道:“皇上,给个什么名分?”
萧炎微不可觉的冷哼一声,“随便。”
他本以为轻水是秦妙璇的人,多少得护住,如今看来,轻水滑溜的很,这皇宫里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她玩得比谁都好,完全不需要他操心。
蒲公公苦着脸:“皇上,妃嫔册上没有这么个位份。”
萧炎不理,低头假装喝酒,嘴角一抹冷笑。
骤然,他脸色一变。
乒,一下掷了金杯。
“这、这酒、酒有毒……”
话未落,人已经软瘫了。
蒲公公惊声大叫皇上,近卫呼啦啦把萧炎护起来,喝令不得乱走的声音,案几倒地、酒杯碎裂的声音……乱成了一团。
大鼓前,凤致公主唇角轻扬,眼里露出一线讥讽:“不自量力,羽翼微丰,妄想飞翔,不折才怪。”
忽然一阵喧哗。
“太后驾到!”
所有人慌忙跪伏在地,迎接北辰国地位最尊贵的太后元昭华。
珠冠下的脸,冷肃得令人望而生畏。
凤致公子弃了双槌,款款见礼,一声“母后”刚溢出唇齿,便被冷冷断了话头。
“这场戏演的极好,本宫甚为喜欢,赏!”
呼啦啦涌进来一队带刀的皇宫内卫。
大内总管尖细的冰冷无情的声音响彻整个皇宫:“皇上被人下了毒,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全部扣压大牢,务必找出真凶!”
凤致公主亦被两个近卫一左一右控制住,她怒声骂道:“我是母后最宠爱的女儿,瞎了眼的狗奴才,谁敢动我?”
近卫不动。
高踞王座上的太后,头疼地扶了扶额,轻轻的拂拂袖:“轻水,去跟我最爱的女儿好好说说,好赖…让她做个明白人。”
轻水温顺应诺,漫步行近风致公主,行礼,尊敬的低低的柔柔的回禀:“夫人和太子勾结,席上毒杀皇上,太子因受良心谴责,已自去太后面前请了罪。”
稍稍抬眼看了下震惊到下巴都要掉了的风致公主,嗓子压得极低,似与之耳语。
“太子乃储君,值此纷乱之时,储君不可出事,故,皇上遇刺之事,夫人当负全责哦。”
凤致公主蓦然瞪大双眼,下巴抖着抖着,喉咙里咕嘟嘟冒着声音,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
听到这里,秦妙璇却不见意外,只问:“萧炎死了没?”
无枭道:“没,但也差不多了。”
秦妙璇默了片刻,“既然在场的人全部被关了,那这消息是谁传出来的?”
无枭犹豫了一会,才道:“轻水!”
秦妙璇眸色一紧:“她?”
无枭道:“现在这事的关键在于,你信或者不信,已经不重要了。”
“轻水再三拜托于我,只给你传事,一定要劝住你,不让你插手,然事关重大,私以为应该给姑娘透一下底。”
“此事姑娘须细细推敲,若无十足把握,可权当不知,否则除了白白送死,还会连累皇甫家满门!”
“若姑娘意气用事,我会先杀姑娘,力保皇甫世家!”
秦妙璇看着无枭,半响没有说话。
无枭是对的。
她已大事宣扬,认下皇甫世家。
太后党一直觊觎皇甫世家手上的兵权,只苦于皇甫世家治下严苛,从不犯事。
如今,秦妙璇若是行差一步,便等同于是给太后递上刺向皇甫世家的刀子。
此事必须慎重斟酌,权衡利弊,力求,一招制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