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是……”

不待卞岳霆解释，秦妙璇已一手把他推出屋。

门“呯”的一声，关上。

夜风凉凉，吹动廊下风铃声声。

老爷子给秦妙璇挑的居所极为讲究。

廊外，远山朦胧，入目到处都是蒲公英花，时值花季，绒绒的花球圆滚滚的，甚是可爱，风一吹，绒毛四下里飞散。

几乎教人以为是夏季飞雪，如梦如幻。

他立于门前，衣袂轻轻飞扬，数次抬手敲击，终，扣不开紧闭的门。

皇甫老爷子静悄悄的出现在卞岳霆身后。

“你…怎么了？”老爷子若有所思，扫了一眼闭合的门。

卞岳霆默了一默，拿不准老爷子的喜怒，不知怎么回答比较合适。

“旁边还有一个客房，”老爷子朝侧边扬了扬下巴，目光在他脸上细细端详：“小哥若是不嫌弃，可愿与老夫叙上一叙？”

卞岳霆呡了呡唇，他自认不是会说话的主，若换做旁人，他定然是不屑理会，只眼前这人是秦妙璇的外祖，是被秦妙璇放在顶重要位置的人……

右手击胸，行以尊礼。

“能得老爷子提点，霆荣幸之至。”

老爷子转身，往他房间的方向而去，“来。”

一室书格。

卞岳霆禁不住诧然，他从未见过一个人的房间里，除了书还是书。

“这么多书，老爷子都看过？”

“尚未，”老爷子行至书案前，收起基本散落的书，给卞岳霆腾出一个空位，“约莫九成，这边这一架才刚开始看。”

卞岳霆敬佩之心油然而生，只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小哥！”老爷子肃然盯视着他，口气毫无斟商的余地，“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个道理你必须懂！”

卞岳霆认真聆听细细推敲，老爷子说的意思是流言蜚语、众口一词，积是成非、口唇张合，能颠倒是非，置人于死地…这是在说他和秦妙璇的事情？

他心中一跳，他自己无所谓，但绝对不能让秦妙璇身上沾一滴脏水，急忙辩解。

“老爷子你误会……”

皇甫老爷子用力举手打断他，垂脸，巧妙以灯火暗影掩饰去他的神情。

“璇儿是北辰唯一一个女御史，脾气秉性自然与寻常女子不同，你在她身边，要承担的也很多…无枭都跟我说了。”

卞岳霆眉梢一挑，无枭？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忧心忡忡的老爷子，递给卞岳霆一本书。

“不要小看洛昊，他能守住庞大的洛家基业，其心机手段定有过人之处，很多时候暗箭要比明刀更危险。”

“璇儿做事果决霸道，从这里回去之后恐更甚…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璇儿，稍错一寸，后果恐难预料……”

老爷子看着卞岳霆翻书的手停下，略瞄一眼，眸底闪过一道精芒，用轻飘飘的语气说出了一句几乎可撼动山岳的威言。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你要把璇儿完好无损的给我带到这里来！”

“喏！”

没有多余的言辞，卞岳霆用了连在秦妙璇面前都不曾用过的卑诺，这是他身为晚辈，对皇甫老爷子表示的最大最尊的敬畏。

皇甫老爷子感应到了他语气里的凝重肃然。

“老夫爱孙女心切，倚老卖老，”他轻轻叹息，目光落在卞岳霆手停留的书页上，眼地冷意森然，“你喜欢白鹿卷？”

皇甫老爷子刚刚给卞岳霆看的，是《春秋记》。

《春秋记》说的却不是春秋，而是关于杀伐的各种手段，刺杀、毒杀、暴杀、色杀、暗杀、伏杀、射杀、围杀等。

白鹿卷，是色杀卷。

彼时，卞岳霆虽脸皮尚未全部复原，但雕琢般完美的五官已完全可以看出来，他具备色杀的本钱。

然，在皇甫老爷子眼里的卞岳霆，是秦妙璇的面首，一个面首想色杀的对象，除了他侍候的人还能有谁？

室内，暗流激涌，丝丝线线如轻烟萦绕不去，不知哪里飞进来一根头发，一沾，裂成数段。

“叩叩。”

秦妙璇倚在门框上，轻轻敲响了未关的门：“外祖爷爷，岳霆，干嘛呢？”

倏而，她又轻轻笑了起来。

“外祖爷爷，时辰不早了，我来叫一起去岳霆休息呢。”

气流速尔不见。

皇甫老爷子面色缓和下来，淡淡微笑：“璇儿乖，早点休息，明日好去看你舅母去。”

“是，爷爷也要早点休息。”

说话的同时，秦妙璇进屋，伸手拉起卞岳霆，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她径自上了床，放下床幔，少顷，丢出来一床薄被，冷冷丢下一句：“清了茶案。”

卞岳霆没有动，目光在被她牵过的手上流连许久，只至床幔里的人又警示性的咳了两声，才转身去收拾自己睡的地方。

山间夜色，星如琴，弦弦动。

时有虫鸣，音如曲，声声慢。

翌日。

一大早，皇甫文、皇甫劲和皇甫修就跑来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