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妙璇默然，奇怪的有些感动，卞诗音不会武功且身患病疾，若她是私盐贩子，可见她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多久…着实是不容易……

卞岳霆掀衣下马，他的一举一动冷定且优雅，并无半分情绪流露在神情上。

秦妙璇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卞诗音，忽起一丝怅然，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习惯了的这个男子，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自己的……

卞岳霆忽然回首，抬眸看她。

秦妙璇面色淡淡，目光错过卞岳霆，落在卞诗音身上。

冷酷的俊眸里忽起眼波潋滟，声音柔得令人心醉：“阿璇，来。”

秦妙璇缄默少顷，下了马。

卞岳霆静静站在那，微微笑着等秦妙璇走过来，走到他前边的一臂之距。

一如往日的他和她。

不知何故，卞诗音的脚生了根般，钉在原地，眼里的泪似乎也随着主人的某种情绪，干了。

秦妙璇甚是好心的在走过卞诗音两步后，停住，她了解卞岳霆，若她不站下，他怕是就要这么从卞诗音面前走过的……

久别重逢，好赖给人家一个叙述的机会啊。

卞岳霆亦在卞诗音面前停了下脚步，眼睛盯着秦妙璇的后脑勺：“诗音，你不该来这里。”

卞诗音可怜兮兮的小碎步靠近卞岳霆，弱弱的娇娇的唤着他：“璟哥哥～”

在场之人，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卞诗音在极力控制住自己难以言明的、想要一头扑进卞岳霆怀里的冲动。

卞诗音素来端庄矜持，难得如此失态，可见她对他有多思念。

然而，卞岳霆看也不看她一眼，语气冷淡神情疏离：“诗音，别闹了，把解药给百姓，即刻回去吧。”

秦妙璇听见他这句话，冷冷勾起一抹冷意，他什么都没问，却已然知道内情。

他倒是没白看她那么多的医书哈，竟然能看出云杓的病症和真正瘟疫是有差别的，那么，他有没有看出她借着给云杓治疗、顺便加了点料呢。

秦妙璇忽然就起了兴趣，卞岳霆没看出便罢，若看出来的，他会怎么做呢？

“…璟、璟哥哥…你居然赶我走！”卞诗音哽塞唤着卞岳霆，瞳眸渐渐被泪水浸没，“十七年了…你都不问一问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十七年了啊，璟哥哥你都不问一问吗？”

“十七年了，璟哥哥都不问一问吗？哈哈……”

卞诗音的哭腔越来越沙哑、语气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怪异，直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仰首大笑起来。

秦妙璇警惕心起，不着痕迹的变换姿势、全神戒备。

她绝不会小看这个柔弱无骨细眉细眼的对手，卞诗音选择清水镇，必是事先做了实地勘查。

清水镇远离咸渠城之利，虽说人口不多，但要让每个人都中毒，除了用水源污染，没有其他更好更快捷的途径。

清水镇的地理位置极其特殊，百姓用水皆从一处深水坑里自取。

那水坑极深，乃地泉自地底而出，无流通别处。

清水镇这种自给自足的水源，可避免大面积波及无辜者，也就是说，卞诗音布下清水镇这个局，是在咸渠瘟疫之前，亦或者说，早在她来咸渠的那一刻就看中了清水镇。

至于中毒的症状为何和瘟疫那么相似，应该是卞诗音顺水推舟，略调整了毒药。

然，在云杓一开口便说自己是天朝人的那一刻，秦妙璇便嗅到了不寻常，客商皆精明，断不会得了瘟疫还如此急不可待的自报家门。

她以一粒护心丸测之，云杓的“病”果然不是瘟疫。

这次瘟疫的爆发，主要是因为百姓大量食用老鼠而起，护心丸有一味植鼠草，不仅没办法抑制细菌，还会给病菌滋养，会让病人病症加重。

但是她治好了云杓。

不，确切的说，云杓只是看起来病得很严重，护心丹不过是他给自己“病愈”的借口。

云杓的目的，是她秦妙璇引到清水镇来。

这一步一步一环一扣，虽然经不起推敲，却也是有几分算计的。

当然，秦妙璇若不是想证实心中所想，是不会上钩的，只是有些东西总是会让人想要求证……不得不说这个卞诗音对卞岳霆…十分上心……

卞诗音看着卞岳霆的眼神，感觉不太像是亲兄妹……

卞岳霆的冰块脸，被卞诗音的笑声一点一点消融，少时情谊，在记忆里渐渐清晰……

“秦大人！”卞诗音终于不笑了，眼睛直直盯住秦妙璇，瞳眸被将落未落的泪水裹着，仿佛水中的葡萄：“大人以女子之身担着北辰国运之责，确然是才藻过人。”

苍白肤色使得她两眉之间的青筋，隐隐浮现。

“我倒是想知道，这样的秦大人会不会为了一个男子，牺牲掉全清水镇的百姓？”

“不会！”秦妙璇回答很干脆，“我也想知道，诗音小姐不顾身子有恙，不远千里跋涉来我北辰，仅仅是为了一个男子？”

卞诗音骤然瞪大了双眼，一眸愤怒：“仅仅为了？秦大人可知我的璟哥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