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不过小半个时辰，众人休整完毕。黎溯等专门负责夜间巡视伏雁山一带山路的小道士，吃了饭便回去睡觉，他们辰时休申时起，昼伏夜出。

今日天色不好，柳浪踏出驿馆的大门，抬头便见满天的乌云密布，虽是白日，却昏朦如傍晚时分，这是暴雨将至的征兆。

阿越等人从后院取来了许多蓑衣斗笠，挨个给所有人分了一副，众人将它们收拾进随身携带的褡裢里，随着金风柳浪鱼贯而出。

被金风遣去姜府盯梢的三名小道率先出发，金风命他们牢牢盯着姜却邪，若是他这两日有丝毫动作，哪怕只是出门遛个弯，他们都得紧紧跟着。这些小道士对金风唯命是从，自然是一丝也不敢松懈，很快便齐刷刷消失在转角处。

他又遣出两名小道，带着他连夜修改的雁丘巡视图，即刻送到官府去，务必递交到姜守丞手中。

剩下三名小道士，恰好便是傅流英、阿越和阿恕，他们今日的任务是跟着金风柳浪二人，再去一趟雁仙祠。

然而，尽管他们一路风尘仆仆赶到雁仙祠时，却依旧没有什么发现。恰如昨夜一般，枯死的老树、满地灰黑色的齑粉，以及祠堂内面目全非的雁仙石像，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昨夜那铺天盖地的妖气，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傅流英叹气道：“一定是那妖精暴露了真身，不敢在此逗留，所以连夜逃走了罢。”

阿越道：“这后头便是伏雁山了，若是它逃进了山中，我们还怎么找呢？”

“结界未动，它没有进山。”金风道。

柳浪道：“这可怪了，你设下的结界妖精并不能看出端倪，在它眼里该是当做与它伪造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有闯入之时才会发觉异常，但只要它试图闯入，你应该就会感应的到啊。莫非，它甚至连试都未曾试……根本就没想往那里跑？”

阿越不解：“原先的结界理论上就是这妖精毁坏的，它若不想自由出入伏雁山，那还毁掉结界做什么？”

柳浪摇头，金风不语。

默了半晌，金风再度掏出了那张彩条，向他们中之前爬树寻找写着姜却邪与失踪女子名字彩条的阿越和阿恕道：“当日你们可曾在这树上见过这个？”

阿越和阿恕揉着脑袋想了好一会，迟疑着对视了一眼，然后慢吞吞地摇了摇头。阿越道：“我们那时候只顾着找里面有姜字的，没注意过其他的，至于这一张，我们真没什么印象……”

柳浪凑过去看了一眼：“这字歪斜扭曲，看上去像是个刚刚学会写字之人写的。瞿无祸识字么？”

金风道：“他的家境，理应供不起他读书。”

傅流英点头道：“那便说得通了，或许真是这傻子爱琴成痴，想着反正没有姑娘家会喜欢他，所以将玄素当成了情人，把他们的名字写在这彩条上。”

阿恕连连点头：“因为他不识字，所以是仿着别处的字拓写下来的，这才写的这么难看？”

阿越跟着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但他又随即提出一堆新的问题：“可是这跟那妖精又有什么关系？那到底是个什么妖精？那妖精跟城内失踪案真的有关么？跟姜瞿二人有关么？”

无人能回答这些疑问。

在此处一无所获，众人便打算返程。今日也无他事，据柳浪所说，他们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守株待兔，同时加强城内巡防。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在这幕后元凶再次犯案时，将其一举拿下。

回去路上，金风忽然向柳浪道：“还有一事，我有些担心。”

柳浪道：“什么事？”

金风道：“孟迢说过的话，你不觉得耳熟么？”

柳浪不明就里：“他说的哪句话？”

金风道：“孟石榴自称与姜却邪长街相逢、相谈甚欢、临别互赠信物……这些与周云岫长姐所述，未免太过相似。”

柳浪一怔：“你是说周云岫失踪前的经历？”

金风道：“是她们自称的经历。”

他顿了顿，又道：“我已向姜府打听过，姜却邪厌憎吵闹，因此从未去过城南小集，他又如何能与周云岫长街相遇？而孟石榴所言之日，恰好他母亲偶然风寒，姜却邪一连数日守榻侍疾，未踏出过姜府半步，所以那所谓信物到底何处所得？”

柳浪道：“难道不是她年纪小想出风头，信口胡说的？”

金风摇头道：“我不知道。或许如此。但总归……巧合得令人生疑。”

柳浪压低了声音：“照你的意思……她可能就是下一个？”

金风点点头：“我们目前所知的，只有她一个，或许还有其他人，但我们未必认识，也未必肯将这种事说出口。”

他皱了皱眉，又道：“而且孟石榴的年纪，似乎太小。即便是前十九名女子中最小的，也满了十六岁。”

柳浪道：“那好办，反正幕后元凶若是守时，多半就是这两三日的事，派一名小道长前去守着她就行。若真是她，刚好可以来个瓮中捉鳖。”

他的视线随随便便往那三人里扫了一圈，突然没来由地轻笑了起来，金风便知他要捣鬼。

果不其然，柳浪咳嗽一声，故作正经道：“傅小道长啊，你师叔有一份重大的任务交付与你，不知你有没有这个决心接下？”

听到金风有要事要他去做，傅流英好似接住了个从天而降的大馅饼，登时欢欣雀跃地一蹦三尺高，在阿越阿恕羡慕的目光中蹿到了金风柳浪跟前，踮着脚尖又惊又喜道：“我有我有！我去我去！”

柳浪狡黠地一笑：“你都不问问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