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柳浪一愣神,压根儿没想过金风这厮会这时候提出这么个完全不相干的事来。
这家伙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金风仍站在门槛处,背对着他,重复了一遍,咬字咬得极重:“是不是?”
“是啊,在永宁的时候我不就说了么,这会又怎么了?”
金风又问了一句:“是剑伤?”
柳浪莫名其妙:“这不是废话嘛,孙道长的法器不是剑难道是天马流星锤?”
他忽然恍然大悟,大咧咧道:“难道你与我行走了这么久才想起我腿上有伤的事儿所以心中愧疚?大可不必,一点小伤而已,那蛇妖的再怎么牙尖嘴利也废不了我这条腿,你只管专心查案就是,早些把咱们的旧账算清,然后大道朝天各走一边,这才是正经。”
金风身子一僵,低声说了句:“……罢了。”他未回头,抬腿便径自迈进了馆内。
柳浪耸耸肩,觉得金风这种怪人的心思怕是老天爷都猜不透。
反正也不关他的事,他才懒得管。
进入驿馆内,还未见到人影,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庭中传来,叽叽喳喳的,像只麻雀:“你管我?你管得着吗?”
柳浪“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声音,难不成是……”
他们快步行至前庭,只见庭中围着一圈黄衣小道,在他们中间的,是傅流英和一名蓝衣粉裙的小姑娘,果然是——
孟石榴比傅流英矮了足足一个头,气势却足足比对方高了一倍有余,只见她杏目圆睁,两颊因激动而透出微红,额前的刘海儿飞到了一边也无暇去拨正,气势汹汹道:“我是来找我爹爹的故人——金道长的,你又不是金道长,关你什么事儿?”
傅流英想来是从未遇过这么能言善辩的姑娘,不,他这辈子可能就没跟几个姑娘说过话,因此此刻成为了他修仙问道生涯中最为棘手的时刻。
他的脸也涨得通红,多半是气的,低头对孟石榴怒道:“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了,不管你怎么说,我都绝不会将案情轻易透露给你这么一个无关人士的,就算是金师叔和恩公来了都没用,你死了这条心吧!谁都不会说的!!”
孟石榴与他怒目对视了许久,谁也不肯先将视线移开,仿佛这么做就代表输了似的。
二人就这么僵持半晌,孟石榴大概是眼睛酸了,飞快将头一扭,道:“那我就在这里等金道长来,到时候看看,是他跟你的交情深,还是跟我爹的交情深!”
见她软硬不吃道理不通,傅流英肺都要气炸,心中默念一百遍“莫生气莫生气气坏身子无人替”,咬牙忍气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爹真是妙光学宫的前辈,但他既然已经弃道入尘,就不能再插手我们道士查案。再说了,你爹既然想知道案情,他怎么不亲自来,反而支使你这么个黄毛丫头来问?我看你多半是个信口雌黄,胡说八道的小骗子!”
听到“黄毛丫头”这四个字,孟石榴将头拨浪鼓似的一转:“你说什么?黄毛丫头!?你不过就比我年长个一两岁,还穿着黄不溜丢的破烂衣裳,我要是黄毛丫头,你可不就是黄毛鸭子!”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我什么我?”孟石榴大获全胜,自然要乘胜追击:“话都说不清,还查案呢,早知你这么啰里吧嗦婆婆妈妈的,我起初就不该问你!”
傅流英一副随时要中风倒地的模样。
阿越挺身而出,不仅手上扶住了傅流英,身板也挺得笔直,向孟石榴义正言辞道:“这位姑娘,我不知道你是何人,但查案之事非同小可,我劝姑娘还是不要任性妄为了。况且……”
他急切地探出头去,见金风柳浪二人已至庭中,松了口气,声音也更加硬气起来:“金师叔已经来了,你若真有要紧事,一定会秉公处理;若你只是无中生有,还请姑娘自便。”
得了,推到自己头上来了,这让远远看戏甚至还想坐下来沏壶茶一边喝一边看的柳浪十分惋惜。
话虽如此,阿越的气势却不能给他丢了,于是柳浪顺着他的话头上前一步,端出少有的正经来,向孟石榴道:“嗯,不错,我二人已至,石榴姑娘有什么要紧事,不妨同我们说说看。”
孟石榴眼前一亮,立即丢开被她气成关公的傅流英,连蹦带跳地跑到柳浪跟前,两眼一弯,眉眼带笑,与刚刚的气势逼人完全不同。
“我是真有急事,关于案子的大急事!”孟石榴飞快说道,还不忘了埋汰一句傅流英:“若不是这个不懂事的小道长一直拦着我不让我见你们,也不至于一直拖到这么晚!”
傅流英连眼一翻,成功气晕,阿越在一旁无比担忧地拼命晃他。
柳浪轻笑:“这与他无关,我们有事出去了,刚刚才回来。”
孟石榴:“什么事什么事?是关于案子的事吗?”
柳浪:“……呃,不应该是你有什么要紧事来告诉我们么?”
被摇醒的傅流英发自内心地哀嚎道:“她就是来打探消息的,就是个骗子!”
孟石榴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才是骗子!”
转过头来看向柳浪时又是春花烂漫,笑语嫣然:“我就是随口问问嘛……啊对了!我爹爹说,道长们查的案子,是雁丘城中女子连续失踪案,你们查到了些许线索,好像与姜却邪姜公子,有那么几分联系,对不对?”
“你爹爹他有何事指教?”
孟石榴两手交握在胸前,眼珠一转:“我爹爹说,他上了年纪记性不好,所以之前道长告诉他的事儿都忘了,他想托我再来问问道长,雁丘的案子和姜公子有什么关系呀?他明日清早还要去姜府拜会大人和公子,所以才急着遣我来问,怕有什么要紧的事项,他若不记得,明日说不定会在公子面前丢人。”
柳浪心中已经了然,他笑看着扯谎扯得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小石榴,意味深长道:“噢?可我印象里头,我们从未告诉过孟老板任何相关的线索,也就完全不存在什么记不记得的问题啊。”
他见孟石榴脸颊倏然涨红,便知果真如此,接着说道:“或者说……是你爹爹想知道,还是你想知道?”
孟石榴把嘴一抿,眼睛睁得老大,她年纪轻轻脑筋转的却快,知道此路不通,就立刻换一条路:“还真是瞒不过道长,确实,是我背着爹爹偷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