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二人这一番嘀嘀咕咕，原以为只是私下里闲聊，没想到全被门外的柳浪听了个干净。

说得正热火朝天，李姓守卫突然警觉起来，道：“咱们守在这里，小院里头不会有人在偷听吧？”

另一名守卫让他放宽心，道：“不会不会，外面只有林大哥守着侧门，他跟咱们隔着两道门呢，听不见咱们说话。”

李姓守卫啧了一声：“罢了罢了，在背后议论总让我觉得不安，还是打开这门看看——”

他说着，伸手将木质院门“吱呀”一声推开。

月光笼罩下，小院内静谧安然，几片落叶在秋风中翩然坠地，发出窸窣轻响。

空无一人。

李姓守卫安下心来，复又和自己的同伴合力将木门关紧，口中说道：“果然是我多心……得得得，咱们还是好生在这里看守，不要谈论别的了，要是真被什么人听去了，告诉公子和大人，咱俩都得玩完。”

柳浪悄无声息地蹲在他们头顶。

刚刚趁着这两名守卫打开院门的一瞬，他已经如同灵巧的猫儿一般，迅速跃上了他们身侧的院墙。

一直蹲在这里可不是个好主意，他得赶快想着法子脱身。

柳浪蹑手蹑脚地沿着院墙的边缘移动，挪到接近回廊的地方时，他轻轻在发梢处摸出寻芳，将它于掌中迅速形成长鞭，伸手一扬——

寻芳悄悄卷起一片黛色砖瓦，向院门紧闭的小院内抛出去。

“啪嚓”一声脆响。

“什么人！？”两名守卫迅速扯开木门查看，趁他们背朝自己的时候，柳浪从檐上悄无声息地窜进廊内，潜伏进回廊下的阴影里。

那一头，两名守卫见到院内一地的碎瓦，他们守着侧门的同伴也走了进来，说是并无外人闯入，十有八九是风吹落的。

李姓守卫吩咐同伴不要擅自离岗，要是见到了孟老板前来，务必先通传给公子知晓，千万不能简简单单地放他进来。

他们就此各归各位，而柳浪早已潜入了内院之中。

柳浪贴着回廊的背光处一路摸索着前行，他在夜间视物确实比金风要强上许多，因而可以清清楚楚看见暗影下的台阶和堆叠在回廊下的各种易碎珍玩。

大约前行了一刻功夫，他就前后遇到了两拨巡逻的守卫，个个都是戒备森严、面色严肃，若不是柳浪行动敏捷灵巧，加之寻芳的帮助，只怕他早就被人发觉了。

柳浪一边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些守卫的巡视路线与班次分配，一边觉得不解：

金风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守丞府内的分布情况与姜却邪说谎有什么关系？

……等等！

柳浪蓦的想到，之前不管是目击少女失踪的打更老伯，还是姜却邪本人，都提及过一件不寻常的事。

那便是瞿无祸的自尽。

他们说，他是自行潜入守丞府，还是特意在青州知府来访的那一晚，咬舌自尽于姜却邪的琴上，只为叫他兄长难堪。

可这守丞府的守卫这般森严，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小百姓，又是怎么能在不惊动一人的情况下，堂而皇之穿过两重院落、避过数名守卫，径直抵达姜却邪与守丞等人所居的内院的？

柳浪顺着回廊一路摸索到了先前姜却邪领他们去的小厅，绕过这座小厅，后头出现了一间燃着灯火的寝室。

屋内烛火摇曳，将映出的两道剪影投在窗纸上，根据身形，柳浪一眼便看出了其中高的那个正是姜却邪，而另一个比他矮了一头的，则是他的贴身小厮阿寿。

两人在屋内不知在说着什么，柳浪贴着墙根一路猫过去，最后在窗下的暗影里躲了起来。

这个位置不仅便于偷听，且极其隐蔽，即便是回廊前有守卫经过，除非是特意向这个方向仔细观察，不然看见的都是一团模糊的阴影，根本瞧不出有人蹲在那里。

这原本不在金风布置给他的任务之内，但柳浪觉得，在这么个微妙的时点，这一主一仆还聚在一处窃窃私语，本身就是不寻常的怪事。

再加上白日里他们漏洞满出的言辞，此时偷听一番，说不定能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他静伏于窗下，屋内二人的交谈声模糊地飘入他耳中——

“是还没到……一定是在路上就被拦住了……公子放心，老爷夫人都睡着了，不会打搅他们……”

果然是阿寿的声音。

姜却邪没有说话，或许是他声音压得极低，隔着一堵墙的柳浪听不真切。

只听阿寿接着说道：“奴才明白公子……公子白日里平白受了那些臭道士的气，晚上自然是要拿别人出出气的……

“妙光学宫有什么了不起……趾高气昂的，也配来质问咱们守丞大人家的公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们不是很神气么……只不过就是修了几年道，有点小本事……孟迢那厮……被公子玩弄于鼓掌……反抗的胆子都没有……真是笑死人了，妙光学宫教出来的都是像他一样的夯货吧……”

柳浪心下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