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恬道：“先生不认识是正常，要是认识了，我才觉得不大正常呢。”

他说完这话，又看向柳浪，眼里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柳浪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赶紧将视线挪到一边去。

常宁：“放完河灯，咱们该去怀恩观参加送殇了吧？真不知道今年虞道长到底会选中哪位仙友来担当持物念咒的大任呀！”

丹舟十分警觉地一把抓住柳浪的衣袖，抢着回答道：“不了不了，你们去吧，我身子不大舒服，丹先生能不能送我回一趟客栈呀？呜呜唔，我肚子真的好疼啊，一定是在江边上被风吹着着凉了——”

他说着，拼命对柳浪挤眉弄眼。

像是在说：那么多道士聚在那里，你还想去什么送殇，分明是去送死！要是敢说一个去字，我现在就掐死你！

柳浪知晓他意，只得顺着他的话道：“额，既然如此，我们俩就不去了，反正我们也不是修道之人，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丹舟满意地连连点头。

萧恬遗憾道：“唉，罢了，胡小兄弟身子不舒服，也不好勉强，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其实若不是有常宁在场，他们也不用这样弯弯绕绕，只要说一句“道士太多了，不敢去”就行，但现在为了糊弄那个懵懵懂懂的小道士，他们只能昧着良心，编出些冠冕堂皇的话来。

常宁听了这话，遗憾地叹气道：“这可是最后一次祭礼了，满了五五之期，以后可就再也看不到了,你们真的不去吗？”

丹舟道：“不去了不去了，肚子要紧——哎呦——”他表情浮夸地捂住肚子，向柳浪伸出手，满眼希冀。

柳浪借势搀扶住他，向其他人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金风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大概是见不惯这两人浮夸的演技。

柳浪扶着丹舟，拔腿就要走，不料萧恬突然开口道：“先生留步。”

刚才萧恬那样爽快地让他们走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柳浪心里疑惑得很，总觉得这不大像他素日笑面虎的作风。

现在又被他叫住，十有八九没什么好事。

只见萧恬从身后背囊里取出一面小巧的青铜镜，递给柳浪，说道：“先生去不了祭礼，我总觉得遗憾，不如将这个借给先生。”

柳浪一眼便认出了这镜子的来历。

宝镜暌违。

这镜子原是六七十年前，由一名不学好的下流道士耗费心力铸成的。

暌违最初在那道士手里的时候，被设定成：持着这面镜子的人如果有什么想要暗中窥看的人，只要将它带在身上，走到对方面前，不拘用什么方法，让那个人嘴里亲口说出“使得”二字即可。自那之后，只要镜子还在持镜者手里，镜面就会一直映照出被窥视者的视角。如同复刻了一双人眼一般，被窥视者看到了什么，镜面上就会出现什么。

那下流道士便时常装出一副凄惨可怜的模样，去附近貌美的姑娘家敲门，说自己与师兄弟走散，饿的发昏，问能不能讨一口饭吃。

他最后都会煞有其事地加一句：“不知使不使得？”

对方受了他的故意引导，总是会顺着道一句：“使得。”

然后，这道士只要寻到四下没人的机会，就会肆无忌惮地利用暌违来偷窥。

可怜这镜子明明是件高妙的法宝，却要被拿来干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周遭所有姿色尚可的姑娘都被他用那镜子意淫了个遍，甚至连已婚的妇人都不放过。

终有一日东窗事发，那道士的行径被人发觉之后，他的同门都感到无比丢脸，将他痛打一顿逐出师门后，把这面镜子上交到了妙光学宫。

天师谢萤觉得这镜子本身并无过错，错的是用它的人，于是将暌违改造了一番，重新设定：只有持镜者与被窥视者两方都完全知晓此事，且得到了两方许可，这镜子才能运作。

再然后，暌违被收进了藏经阁顶楼，和其他法器一起躺在架子上吃灰。

柳浪跟孙停也曾溜到过顶楼，将那里一些精致却无用的法器拿出来，挨个摸一摸，玩一玩，点评一番，那时候他好像还跟孙停尝试过用这镜子看对方视角，后来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又随手塞回了架子上。

不想它竟然被萧恬拿了出来。

萧恬说道：“这是暌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