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手掌小剑跳跃，好像是在告诉老人一些话，她出入学塾，但并不代表就是儒家弟子，她与先生并非师徒，而是知己。

如虎豹猎食的视线盯着老人，一股剑气宛如惊蛰降临，席卷巷弄。

红袍少女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前后判若两人。

老人双手负后，她虚手一握，身后悬浮着一柄四尺金黄长剑，剑身雕刻着十二柄一模一样的剑图。

老人眼神呆滞，倒非是惊讶于少女隐匿修为，为何要接一拳才肯展现出来，而是对于少女身后那把雕刻十二柄剑图的长剑，有一股源自内心的恐惧。

这样一种感觉，他已经有一个甲子未曾有过，就像是初来乍到武仙城的时候，抬目瞧见那位御剑云海的剑士，震慑于那满城武夫皆低眉的壮丽景象。

渌水天下同龄人第一的马蔺，要想打败这么一个修为还算不错的少年，只是费点心力的问题，收敛心神之后，走向老人，看向红袍少女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些顾忌，与她视线相对，立即满脸微笑，看向老人，满脸关切。

老人重新恢复慈眉善目，轻声道：“小事一桩，只是有些出乎意料，我们要想待下去恐怕要去私塾一趟。”

马蔺看着那把长剑，有些惊讶，“背剑山的人。”

老人见惯不怪，只是会惊讶于少女如此年龄就有那种恐怖修为。

修行大道上坎坷数之不尽，圣人一生尚且不说无敌。

锦衣少年作为武仙城下一任城主，心胸之广，如海纳百川，抱拳，朝着少女说道：“先前多有得罪。”

武夫，不是止空有一身傲骨。

老人并没有觉得自家少主向红袍少女弯腰有什么不妥。

只是，他百般不是滋味。

………………

巷弄拐角，前方就是镇子外边，往前半个时辰就是已经被督造封的山，隐约可见山神庙的轮廓。

马蔺抬起头透着白玉看向那边，忽然笑了笑，双手用力，白玉崩碎。

双手负背低头前行的老人似有感悟，从脚步轻盈变得如背负大山砥砺前行，巷子内，一步一个脚印，如同闷雷响。

听书要交钱，看戏要拿命。

一瞬间，老人手臂包裹一层金黄血气，马蔺停下脚步看着自打出来之后第一次有如此动作的仆从，神情闲适，双手抱胸，静观好戏，学塾的少女太狠，欣赏姓很高，危险自然极高，可眼下这就不一样了。

老人背对着锦衣少年，平视前方，有些不耐烦，“少主，小心驶得万年船。”

马蔺点了点头，老人如同得到皇命，身子弹地而去，一跃数丈，速度极快，瞬间一道黑影掠过巷子。

似迟暮之年的老人，与红袍少女打

斗那一口气尚未消失，轻轻一跃就贯穿巷弄冲到白袍女子身前，抬脚踢向这位仙家女子腹部，出拳，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巷弄鸦雀无声。

武夫向来奉行一口气打到底，老人腹中虽然只剩下半口气不到，但是要对付这么一个明显身受重伤的女子如同吃饭喝水，哪怕女子鼎盛时期，要杀她也不过是片刻之间，所以老人一脚便将女子内脏踢的翻江倒海。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老人拳变抓，捏住洞阳山女子的白皙脖子，轻轻用力，向右一捏，便听见巷弄一声清脆。

确保女子身消道陨。

………………

李当归很清楚像颜宝钗这样的天潢贵胄对于穿针引线一般的煎药活不太熟练，甚至根本不会，所以当买回药材之后，李当归就拿出药炉子煎煮起来，有板有眼，有模有样，关于海棠花，少年认为毗邻一堵墙的事情，不太着急。

实际上这些日子他还发现了遇到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颜姑娘的耐心并不是很好，就像煎药的时候，她左顾右盼看一眼药炉，脸上就会有些不耐烦，就拿起木剑自顾自专研起来，她似乎也会剑招，只是不太喜欢使用。也没听清她说过什么，自幼于皇庭内长大的女子，哪怕会遇见各种各样的勾心斗角，可身为长公主身份也不会有很多人主动招惹，然后为了来到这座小镇，花了七座山头得来一个承诺，实在不像是皇家人的做派。

她看着李当归，问道：“你买药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凌烨？”

拿着扇子挥舞的李当归，往药炉添加了干柴，用湿布揭开盖子看来一眼后，想了想，摇头道：“没有，我出门的时候天才亮，去朝大夫家的时候他们恰好开门，我看朝大夫背着背篓似乎又要进山就急忙拿出你写的药方，那会这么早，我想她应该没去，颜姑娘你是害怕她出事吗……也对，我看她身上的伤似乎不轻，如果晚了治好了恐怕也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她安安安静望向屋外，蓦然道：“她大概死了。”

听到这句话的李当归如雷霆灌顶，呆滞当场，良久后，提起茶壶倒了一碗药，双手慢慢端送过来，当颜宝钗接手之后，才半信半疑道：“不会吧，我们这里虽然不是天子脚下，可这些年也没有发生过死人的大事，要是她真的死了可不得了。”

一如既往，碗底会有一颗糖，对此颜宝钗也见惯不怪，不过这药的确是太苦，哪怕有着一颗拇指头大小的糖块，待它化尽后仍旧有些苦味，微微皱眉，饮酒一般一口喝干净后，没理睬自顾自唠叨的少年，开口道：“来到此方天地可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死了就是天命如此怨不得谁，活着就是福缘深厚，哪怕背后的靠山来了也是这样，像她那样的道家修士山河中何其多，死了也就死了，真正替她难怪的只有爹娘。”

李当归还没来得及开口仔细询问，她就已经解释道：“你们这里以前有一个大人物，修为极高，哪怕他消失几千年，余威依旧能够震慑后辈千年。”

女子心中没有什么天机不可泄露的观念，尤其是与清白少年相处的时候。

李当归欲言又止，这种事情他觉得还是少知道的为妙，这些都是偶然听刘先生所说，先生虽然是一位堂堂正正的儒家君子，可教导弟子不能以常理揣测，就像那日先生教导学生们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少年不明白先生意欲何为，可很明白先生的意思并不像学塾学生们所回答的那样，其实就是表面意思，就像半个月前他教导高良姜所说的“君子不救人”的道理。

颜宝钗把碗还给少年，拿出手帕擦拭干净嘴边药渣，然后身子向后倾倒，以仰卧的姿势看着天上，一脸认真道：“如今有人在此方道场杀人，也不能说是坏了规矩，勉强算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要是他们没事，以后这种事情少不了，晚上尽量少出门，省的没被别人杀反倒是被妖精吃了。”

李当归没有理会女子这番话，死一个人这种事情少年曾经见过，那是逃难的时候，蜀中大雨连绵，浮尸遍野，只是得知他们这座小镇子不平凡后死了一个人有些奇怪。

他没有多问。

……………

黄昏时分，学塾外响起一阵空灵道歌，声音飘渺空灵，返回学塾的红袍少女心乱如麻，黑着一张脸打开大门，还未来得及说话，门外黄袍道士就已经自报名号，“还请告诉你家先生，玉泉山金霞洞太甲真人有一事相商。”

空青并不记得着认识这么一号人物，也未曾听起先生说过，有“真人”二字，东胜神洲道家似乎也并没有这样一个人，不过来者是客，但若是以前她肯定会请进学塾，可偏偏是这个时候。

空青正烦恼，出门一趟便背上了偌大因果，也没多想。

她，十二剑图修为，背剑山气宗剑士，抬起脚一脚就将这位玉泉山圣人门徒太甲真人踢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