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中未燃烛火,韩恕心看得枫树林间的马匹,脚步一顿,徐徐迈入房门。
竹竿小桌旁的人隐没于夜色间,悄无声息。
韩恕心只顾自点燃烛火,温声责备道:
“进屋也不知道点灯,黑灯瞎火的能看清楚什么。”
仿若石塑的人只看着桌上的翠钗,缓缓抬首眼中殷切的是纯真的疑惑:
“灯亮了就什么都能看清楚了吗?”
韩恕心继续点着烛火,放下灯罩,没了方才的温和,平静道:
“灯亮了至少看的见路。”
“你想问什么。”韩恕心落座竹凳,冷情的像是变了一个人。
“阿姐……”韩焰喉中哽塞,眉宇中皆是不解。
她甚至相信是韩客山鬼迷了心窍要害自己,却从未怀疑过韩恕心。
那白纱女子手腕上的粉很痕是韩恕心当年为了救她而在碎冰中留下的。
怪不得安贺旬连那白纱女子求购过催骨毒都知晓,却不告诉她名字,要她亲自去见证真身。
她以前从未深究过为何容述会知晓是她将元芊芊掳到无寒山。
为何不敢深究。
就是害怕走到如今境地。
“大元帅还是不要再唤我阿姐了,我受不起。”
这般讥讽薄情与韩焰印象中最疼她的阿姐判若两人。
怎么可能。
韩焰强迫自己无视韩恕心的哂笑,自顾自叙说道:
“当年冰湖是大姐姐不顾及安危救了我……还有第二年的乞巧节,也是大姐姐在疯癫的马匹下将我救下……”
那般好的大姐姐怎么会害她。
“呵。”韩恕心鼻息冷哼,刻薄的就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当年若不是你贪玩,我何至于坠入寒水,此生再无法着戎装!你分明知道我有多倾慕义母的风姿……我做梦都想像她一般铁血沙场。”
韩焰心间颤动,原来大姐姐是恨得。
是啊,人非圣贤,怎么可能都有一颗无底线的宽容心。
“你知道那冰水有多刺骨,知道永世缠绕在这冰冷中有多煎熬!”韩恕心有些许癫狂意味,似是因为回忆起当时的苦楚。
“岐黄之术……悬壶济世……呵,我从来都只想成为义母一般的人。”
韩恕心摇首,眼角泛红,想起祁赋桑心中悲恸难忍。
韩焰记得,十五岁出征时韩恕心曾对她说:
‘小焰,赤獠有你就够了。’
原来都是骗人骗己的假话。
罪魁祸首走在她梦想的征途上,她却只能龟缩一隅终日受苦寒折磨。
“凭什么!凭什么!你凭什么能做她的女儿……”
韩恕心哭喊着,不顾及姿态与礼节。
成了歇斯里地的泼妇。
她始终嫉妒,害的自己苟延残喘的人,神态秉性却与义母如出一辙。
当年南海战场,她父母惨死倭寇之手,她孤立无援闯入了交战的战场。
士兵的马蹄就要踩在她的身上,梳着高髻的女将军踏火光而至,身骑骏马将她一把揽在怀里。
这是怎样飒爽威风的女子,叫她惶恐的眼睛里有了未来。
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一定要成为这样的女子。
成为这般傲然风华的女子。
她苦练箭法与骑术,修习兵法,只为有朝一日能与她并肩策马于纷飞战火中。
只是天意弄人,义母产子伤及元气,再也无法驰骋疆场。
那时她便起誓,定要继承她的心愿,成为第二个大齐女将。
一切都事与愿违。
“阿姐,我……”韩焰哽咽,她视韩恕心为第二个母亲,是溶于骨血的至亲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