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真心待他,容毓相信,那个人是韩焰。
当年父皇病危,永王叔谋逆,他被母后送出宫外避难,却遭遇刺客。
那些日子他看到的死人太多了,无论是追杀他的刺客,还是护送他的人。
直到最后他身边只剩下一个最瘦弱的护卫。
这个护卫能活下来并不是因为武功高强出挑,而是因为他的懦弱。
不出头的鸟儿,便不易被弹弓伤及。
树林间,刺客追来了,他与侍卫躲在山洞里不敢动作。
瘦高的护卫哄着他,说待会自己会出去引开刺客,叫他躲在山洞里千万不要出来。
容毓见过这样的人,母后曾告诉他:
‘这世上没有人是靠得住的,父子反目、兄弟阋墙……夫妻也会离心。不要去相信任何人,所有人都会因为利弊而去伤害别人,除了自己。’
他只记得母后盛满笑的眼睛没有一丝暖意,她在教自己的儿子世上最狠绝的道理。
亦是自己的道理。
瘦高的护卫躺在血泊里,瞳孔不可置信的瞪大,一刀穿透腹部。
小太子是个狠心的。
看到护卫眼中的怨恨时,容毓知道,自己做对了。
忠心的人早就死在敌人刀刃下,留下来的只有叛徒的种子。
刺客没有发现山洞里的容毓,等到黑影走远后,容毓冷冷看了护卫的尸首一眼。
‘所有人都会因为利弊而去害别人。’
母后是,永王叔是,容毓和死去的护卫也是如此。
他将脸颊抹黑,换上一具死尸的衣服逃往临近的惠州城。
他装作乞丐蜷缩在城中的街角,有些好心的路人会赏给他铜板或者满头。
锦衣玉食的小太子便这样苟且的活着。
直到一个素白孝服的小丫头的到来,才为他揭开一团乌云,泄露天际的阳光。
那姑娘手抵着膝盖,弯下腰定定的看着衣衫褴褛的他。
不知是在看他的眼睛,还是通过他的眼睛看到了别人。
她身后跟着一个瘦高白净的少年郎,有些萎蔫心中惆怅的样子。
“集安,他的眼睛像我弟弟阿谖。”
“嗯?”少年郎许是不清楚她口中的‘阿谖’是何人,只顺着话茬道:
“这孩子貌似是个孤儿,小将军不妨将他一同带回京。”
小将军、回京。
这些日子容毓在街角已然听到恭王叔登基的消息,可惠州城依旧有刺客徘徊。
他需要别人帮他。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舒展柔和的眉眼轻声问道。
“我叫阿毓,姐姐是要回京城吗?”他摆出娃娃的笑脸,笑的无害。
这声‘姐姐’仿佛触动了白衣小将军的心,柔美明亮的眼睛泛起红。
他的头顶被这双温暖柔嫩的小手抚摸,小将军的声音也不禁软了几分:
“对啊,阿毓,你想不想以后同我一起生活,做我的阿弟。”
“想!”容毓笑的开心,露出一对小虎牙:“那我以后就有姐姐了!”
白衣小将军的眼眶湿润了。
容毓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的弟弟定也是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