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大哥——明启。
韩焰只记得是位极和善的公子,是明老爷去世的发妻所生,长了续弦娘子所出的明辙十岁。
长兄如父,明大哥对明辙从来都像自己的嫡出弟弟一般疼爱,这种牵绊不比她与韩谖要浅。
是可以豁出性命不计理智的羁绊。
可和善亲厚的明启最终没能逃过明家大劫,据说明启当时已经带着明辙逃到城门口,却被而后追来的元祖父命人一剑诛杀。
“十一年了,我已经记不大清晰兄长的样子了。”
明辙语从天际而至,空灵寂寥,手指扶着临对繁华的窗柩,骨节泛白似在压抑什么。
这一刻,韩焰感同身受,她也已经在回忆里看不清母亲与阿谖的样子,只得将属于他们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在脑中反复,才不会丢掉与他们的牵绊。
“明家铸成大错,永王血洗乾京,多少亡魂无人祭奠,明家……该诛九族!”
韩焰强迫自己冷静,从与明辙的共情中剥离抽身,叙述最残酷的事实,一字一句宛若城郊古寺的沉钟,欲敲醒沉溺的人。
“明辙,你看看如今乾京的繁华,若是永王那兵鲁子当政,可会有而今局面?!”
琼楼玉宇数不胜数,四海万邦皆汇聚于此,乾京太繁华了,就如梦中境。
她虽寒心容述的无情,心底却也是钦佩他的,先帝在世时都不曾有的繁盛景色被他一手描绘。
不论他对肱骨之臣的冷情,容述是个极好的皇帝。
明辙笑了,有些癫狂意味,身子侧靠窗柩不住下滑,仿佛是韩焰讲了什么叫他笑的直不起腰的笑话。
青丝随动作下坠,纷乱白玉面庞。
垂首发笑的人片刻恢复宁静,许是笑累了。
重新对视有些错愕的韩焰,眸带凄厉,就如癫狂的元程,放声凄诉自己的哀怨:
“我明家协助的是一代贤君!为此赴汤蹈火,牵连满门!明家无罪,我兄长无错!”
疯了,真的疯了。
明辙就像喝醉酒的莽汉笑的狰狞,红晕自耳根爬满白面,慷锵有力向天下人痛诉明家无辜。
旋即,癫狂的男子沉下嗓音,无比期许的盯着韩焰,十指紧锢她的双肩,捏的她生疼。
“小焰,我明家保的是南齐盛世,无罪。为先祖之功勋,我就算是一辈子囚困这琼楼也在所不惜!小焰,我明家无罪!无罪!”
韩焰闭眸,明辙执念太深,已经不再是当年一心想要执剑江湖的儿郎。
城防司官兵破门而入,京兆尹命人将有些痴狂的明辙羁押控制,明辙眼中仿佛没有意外,只是有些苦涩。
星瞳充血,明辙盯着韩焰想要诉说什么,那眸子太悲戚,仿佛摄魂一般叫韩焰怔愣。
一双手轻抚她的肩头,唤醒窒息在这血眸里的韩焰。
随即而来的安贺旬揽住她的肩膀,关切询问:
“你没事吧。”
明辙狰狞的脸被安贺旬浅黄袍衫遮掩,韩焰挑起唇角以示无事,眼神却依旧无神。
晨间,是她飞鸽传书叫安贺旬带京兆尹缉拿明家遗孤。
方才的话不过都是叫京兆尹听得清楚,证明元家无罪。
“我们走吧。”
知道她第一次设局操控人心,心中难受,安贺旬没有过多询问,只牵着她的手欲离开这没有人息的地方。
“小焰!”
明辙被摁压在地,再没有姚淳之的遗世独立。
“周江河执剑杀佞,却杀不尽天下的贼人!……我明家保的是南齐百年国运!才是真正的英豪。”
韩焰脚步一顿想要转身,却被安贺旬禁锢,停顿片刻,只徐徐往门外行进。
明辙歇斯底里:“永王仁义!是一代贤王!”
永王确实曾仁义,至少韩客山是拿容放当过兄弟的。
容放豪爽,若不谋反会是一代贤王。
只是这样的人却不会是个好皇帝,韩焰在心中默念。
明家看错了人,一片赤心空洒江海。
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