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焰皮笑肉不笑的望向上座，传言安贺旬年少时最是好色，阅尽美女无数，只是看多了娇花便见不得丑的。

据说他曾在淮清城里的青楼里吐得昏天黑地，只因为楼里的姑娘身边的小丫头太过丑陋。这般伤人挑剔，今日无论如何他都睡不好觉了吧。

韩焰假笑询问，但眼神里还真有那么几分真诚的期待。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没想到小韩将军豪迈可策马杀敌，细腻亦可调教下士为人乐师，在下佩服。”

安贺旬脸不红心不跳扯着半真半假的谎，这种可以听的人上吐下泻的曲子，确实不常听到。

不管是不是目的不纯，训练许万卿韩焰可真的是费了心思的。

有人能稍许肯定自己的成果，虽然听上去没有一句实话，但是她还真有那么几分感动。

“督军谬赞，我家万卿能为督军稍稍调剂疲惫，我这个当将军的便放心了。”

集安讪讪再啃了口肘子，这宛如女儿出阁老母亲般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其实将军大可不必这般曲线救火，将军生得貌美，甚至能调教男子唱曲，自是有能耐的。何不由将军亲自来献唱？”

安贺旬依旧假模假式的眉开眼笑，只是更多了几分调侃嘲弄。

“将军既是知道在下年少时的风流名声，自也知道在下只喜欢女子。小韩将军比起许校尉，更有天生的优势。”

“笑话！我堂堂赤獠大将军又岂能为你献唱！你算……”这话成功激起韩焰恼怒，赤獠军都是自家兄弟，许万卿这等献唱，尽管安贺旬在场也不过是个趣事笑话。

但若是韩焰亲自去唱，于安贺旬那便真的是“卖唱”，只因她是实打实的女子。

肚子里的窝火又蹭蹭上涨，韩焰心直口快叫骂出声，还没等说完，便被集安插话打住。

“啊将军这几日筹备实在辛苦，眼看时候不早了，不若先行回去歇息？”

集安眼睛眨的快要抽搐，只希望将军能够见好就收，说到底，安贺旬不论曾经有多混账轻狂，现在到底还是圣上亲封的督军。

韩焰名正言顺的顶头上司，纵使在北境再是韩焰的根基深厚，可一旦回到京城，安贺旬要向上头参上一本，他们的手也伸不过去，只能任凭人家说道。

“我看你眼睛倒是抽疯了，该是你先回去休息吧！”

韩焰不领情的喝到，看架势是要和安贺旬再干上一架，集安只想一头撞死。

就在集安不知所措之时，一旁闭目养神的白钟卢缓缓睁开眼睛。

“明日将军还要领着督军校练士兵，何况督军一路奔波想必定是累了。今日早些歇息也是好的，将军说呢？”

白将军貌似是在询问韩焰的意思，实则只是叫韩焰点个卯，顺坡下驴。

他虽是副将于韩焰而言更若父亲，纵使韩焰脾性再烈，白将军的话她从来都会听的。

“白将军说的有理，是我疏忽了，督军确实应当养养精神，今日就到这里吧，末将现行告退。”

韩焰拱手行礼，拜别告退。

集安紧随其后跟着出账，随着韩焰回到将军营帐。

“将军今日实在冲动，纵使将军再不喜他，使点小绊子埋汰他也就罢了，怎好真的撕破脸皮？”

集安熟稔的拆下韩焰束冠，修长手指伸入青丝头皮间按揉整日勒紧的鬓边。

手法老练适中，韩焰瞬间舒坦了许多，语气也软下去许多。

“我只是气恼，心中过不去这道坎。”

集安垂眸瞧着闭上眼睛，眉头却不曾松开半刻的将军。

北境的烈阳将原本娇生贵养的肌肤灼烧熏黑，纵使韩焰天生白皙，总归不再似往日滑嫩白亮。

但即使成年累月在北境吃沙子，韩焰托那位长相祸国殃民的父亲的福，总归还是有顾盼生姿的资本。

她肤色浅，毛发也浅。眉毛长睫总是稍带叶黄，更衬得她面庞干净。

待闭上眼睛，敛去尖锐眼神，任谁也不会相信眼前乖巧可人，能融化人心的少女，是镇守一方血染无数的大将军。

集安心尖的某一处柔软充盈心疼，拿起木齿梳子徐徐疏通长及腰际的青丝。

“将军心有怨恨，我懂。但是将军更要以大局为重，眼看着齐梁长战将结，大军班师回朝在即，这个节骨眼圣上派人监军，是何居心？将军是女子，这些年在北境也不曾得空议亲，回到乾京圣上定会想着法子为将军赐婚。但也不会任凭赤獠随着将军嫁入夫家。将军得尽早做谋划，免得被人摆上一道。”

集安所说韩焰何尝不明白，当年京城生变，她母亲惨死，父亲韩客山却镇守江州。

她拼着母亲护下来的一条命和弟弟逃出京城，前往江州。

半道上弟弟掉下悬崖，她找到韩客山时京城的变乱已经被平叛的差不多，她叫韩客山回京替妻儿报仇。

可他却说“陛下叫他守着江州。”

后来韩焰随韩客山去往北疆，韩客山生了怪疾无法再上战场。

赤獠主帅的担子便压在她一个十六岁的女娃娃头上。

只因赤獠军又称韩家军，早年乃韩氏先祖所创的一支剿匪的军队。

是以纵使兵符是在圣上手里，可为帅着皆是韩家血脉。

如今韩家已经没有可担当大任的男丁了，圣上总算可以将这支骁勇无比的军队收归皇家。

“圣上要夺兵权便夺，总归是功高震主。反正我这副身子也活不长久，待长战结束，我便卸下军衔趁着还能跑能跳去四处游历，去找找阿谖。”

韩谖是韩焰双生的胞弟，韩焰一直坚信她的弟弟掉落悬崖后没有死，一定在某处等着她去寻。

集安想要叹气，但恐伤了将军的心。只憋出没心没肺的语气说道：

“将军说的什么话，将军现下才十九岁，集安还等着回到乾京娶了将军，和将军白首偕老呢！”

每当韩焰低落时他便会使出这一招，果不其然，韩焰用力睁大眼睛，狠狠的“啧”了一声。训斥道：“你臊不臊啊！”

集安倒是不臊，他最乐得看韩焰一副气急败坏还要装作上司训斥人的样子。

其实脸皮最薄的是她，最容易害臊的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