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虫钻心，破卵而出，十年寿命。

安贺旬静坐案前听孟浅汇报，一字一句捶打在他的心头，心底一寸寸冰凉，捏紧杯壁的手指骨节泛白，谁也瞧不出他沉面中的情绪。

“你退下吧。”

待孟浅退下，安贺旬仿若被抽光全身力气，没了魂魄般瘫坐在座椅之上。

“阿焰……”

眼眶通红氤氲旋涡，他不可置信，不敢相信。

那明媚骄阳的女子承受了多大苦楚。

还有六年，他的阿焰只有六年岁月了……

当年孟沉被挑断手筋时他也曾怨过韩焰，孟沉是他在北梁唯一可真心相待的人。

温文尔雅从无怨恨。

因为韩焰一剑终生无法站立，嗜琴如命的‘琴圣’再不能挥指拨弄琴弦。

终日听雨看雪，驻足坐在玄铁打造的轮椅上。

可他竟不知韩焰被一剑刺穿胸口险些殒命，成年累月承受蛊虫在心口孵化的的痛苦。

想想自己的一身病痛，与韩焰相比怕是九牛一毛。

主帐内集安始终守在韩焰床头，安贺旬只透过缝隙凝望长睫不安颤动的女子。

这般无能为力，就像那时他回到北梁。

他虽贵为北梁皇子，可不知自何时起，北梁的权力天平倾斜至国师大人。

他被人摁着跪倒在地，生生喂下从猊兽心口剜出的血。

大雪飘摇，北梁的青砖刺骨的冷。

经过炼制的血水，是从当年捕获的猊兽首领心尖一滴滴流尽，据说人服下后便可以操纵猊群。

荒唐至极。

母后歇斯底里挣扎着哭嚎，却被两个奴仆压倒在泥水中，往日高贵典雅的女人被逼成市井泼妇，金色步摇颤动纷乱，就好像她的心，不安恐惧。

两个身着绛紫宫装的黄门丝毫不顾忌母后的哀求，他们分明是侍奉皇家的宫奴，如今却对大梁最尊贵的皇后横眉冷对。

而他的父亲，这个国度的帝王，就站在台阶上冷眼看着这场闹剧，任由人欺辱他的妻儿。

那紫红色的血水恶臭至极，他胃海翻腾想要作呕却被人死死捂住口鼻。

之后的事情他便再记不清楚。

只知道腹中痉挛裂变，好似被百虫分食。

他倒在雪地上蜷缩成一团，眼睛还死死盯着巍峨宫殿前一身华服的父皇。

“看来这药没有奏用。陛下，万兽林不能指望，为了大梁国运如今也只有攻打南齐。”

“国师看着办吧。”

高大的身影与他对视片刻飘然移开眼眸，仿佛看戏疲累了，头也不回的进入寝宫。

厚重的殿门缓缓闭合，夏衡看着拖曳在地上的繁金袍子没入黑影。

无可奈何的闭上眼眸。

…

就像当年无力制止齐梁大战，自己如今也无法留住韩焰的性命。

帐外的男子垂手立了一夜，南齐的烟雨细细密密下个不停。

打湿他的发丝，滴落到他的长睫，而他仿佛没了知觉，只默默守候在那女子看不见的地方。

第二日清晨

韩焰一觉睡醒神清气爽，除却面色还有些惨白，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又回来了。

“再号丧就给我滚出去！”

一团被褥扔到集安身上，他费力的团团棉被中露出脑袋，眼泪汪汪。

自韩焰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床头顶着黑眼圈的集安就哭嚎个不停。

“将军，我差点以为你醒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