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处，韩焰打量数十人高的城墙，这般高度若无云梯，凭借人力是绝对不可能上去。

快进年关，乾京纵使气候温暖，夜半仍是寒意缠身。

元芊芊瑟缩环抱自己，安慰自己祖父身体硬朗一定会没事的。

正在韩焰找寻城上守卫薄弱的地方，打算用双刀攀爬将元芊芊背上城墙时，一个正处于变嗓时期的少年人自城墙上悄声呼喊：

“韩将军！”

纵使黑夜暗淡，月光清影下韩焰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个瘦小黑黢的身影，正是当日‘掳走’元芊芊回城时，遇到的王小财。

“将军是要进城吗？”王小财真诚询问，压低嗓子为防止别的守卫发觉。

看来今日恰巧遇到他当值，也算老天眷顾。

韩焰颔首点头，王小财自城墙上打手势叫她往左侧走。

她相信这个憨直仰慕她的少年，跟随城墙上游走的王小财，直到忽的看不见他的身姿。

没待韩焰反应，身侧城墙的青砖传来声响，墙砖被取下，露出王小财明亮的眼睛。

“将军，这侧城墙里头被损毁，还没来得及修缮，我将青砖放下，委屈将军俯身进来。”

至此韩焰才注意到这片墙的砖块与旁侧不同，显然是才垒上还没封泥糊浆。

她感激的看了王小财一眼，与他一同将砖块取下，片刻露出狗洞大小的窟窿。

韩焰招呼元芊芊爬进去，而后观望左右无人这才进去。

“将军若有急事便且先去，我留在此处将墙壁封好。”

“小财，今日多谢你。”

“将军客气了。”少年眼瞳清澈的像月影下荡漾的湖水，俯身垒墙尽是不知疲倦苦痛的乐在其中。

韩焰与元芊芊恭敬行礼道谢，把小少年吓得想要下跪。

“将军，姑娘使不得！二位定是有紧急缘由才需进城，不可在此处耽搁了。”

王小财眷注恳切，为她们着想，黑油的脸上笑眼愈发分明。

周遭雨丝猝不及防的落在少年眉心，乾京不绝的烟雨稀稀落落的蒙起一层雾气。

“将军，又下雨了，你们快些回去，今夜是我在城墙当值的最后一晚，明日我就打算投赤獠军！”

“好小子，有志气。”

最后欣慰看了一眼瘦小勤苦的少年，韩焰与元芊芊赶回元家。

烟雨细密，本拥挤嘈杂的街道如今已经冷清寂寞，行人避雨，摊贩回家，一时间空旷的不像繁都乾京，倒好似地狱鬼府。

元府主屋里，众族人悲怆之间又多了惶恐，元家老太爷缠绵病榻，主事的老爷又被人逮捕，连带元家如今唯一在身侧的姑娘。

这偌大的丞相府到底该何去何从。

老太爷仿佛回光返照，眼神清明了些许，探出皱满松皮的胳膊想要去握住什么，语气虚浮缥缈呢喃：

“小芊……是你回来了吗？”

“祖父没有打瞌睡，祖父等着陪你斗蛐蛐呢。”

“咱不怕你爹…有祖父替你圆谎呢。”

“小芊…祖父就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待会儿再陪你……捉泥鳅……”

老人家悬空的手缓缓落下床榻，祥和的双眼缓缓阖上，仿佛真的只是小憩。

脉门无搏，鼻尖无息。

“太老爷啊！”“公爹！”“祖父!”

一众族亲匍匐嚎啕，为的是慈祥的太老爷，亦为无人坐镇的丞相府。

元芊芊一刻不歇息的在乾京街道上飞跑，喉管似要被凉风割裂，可她却不敢喘↑息片刻，终于到达丞相府的大门，就要见到心中记挂的祖父。

入目却是丞相府巍峨门扉上挂满白绫攒簇的花娟。

细雨绵绵落在元芊芊无神的面庞，绒长眼睫沾染湿濡，酸涩自心底而起漫向眼睑，时间仿若在她看到白绫后静止。

她如坠寒水冰湖，再听不见身侧声音，再看不清自己的家。

今夜她哭了多次，可是泪仿佛流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