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先生为何会困居此处。”元芊芊直言不讳的问道,已然将姚淳之当做落难的雄鹰。
白玉瓷壶与酒杯配套,薄如蝉翼的壶身剔透纯粹,单看着便是价值不菲。
姚淳之敛袖为她再添满清酒,依旧云淡风轻:
“胸无大志,顺势而为罢了。”
又是这般轻松淡然,就如昨夜他言被斩断身子的女妓是永王旧属,也是一句‘凑巧听到罢了。’
无为无畏,亦无所牵挂。
一切都如那句‘举手之劳。’
本就不是什么动辄根本的事情。
可元芊芊就是愿意相信,姚淳之定是有难言之隐。
她隔三差五便翻墙跑到姚淳之的阁楼,还是一样的绛紫抹额,一样的竹叶青,一样的白玉瓷。
姚淳之仿佛是专程等她到来,又仿佛是终日如此无所事事。
南夫人远在合州,在乾京的时日不多。
单独而建的琼楼,金贵的吃食供养,南夫人分明很重视姚淳之,可元芊芊不明白,南夫人为何不将姚先生赎身留在身边。
她也从不会向姚淳之问起这些。
她一厢情愿觉得这是姚先生的伤心事。
姚淳之话不多,总是如初见时一样好奇的盯着她,好像奇怪为什么会有人能够一直说话还不会岔气。
绛紫抹额遮住他的眉心,却更加凸显他美的魅惑的眼睛。
分明是清澈的好奇,可因为是姚淳之,这种好奇里便多了几丝暗媚。
“先生为何总是这般盯着我?”元芊芊十八层脸皮红了。
“你的话很多。”姚淳之莞尔,一颦一笑都有说不出的袅娜。
以为对方烦她,元芊芊羞赧支吾,姚淳之却沉沉看着她:
“我喜欢这样,很热闹。”
他小臂随意依靠在石桌旁侧,如同游蛇般靠拢到她红面前,认真且郑重。
一瞬间,元芊芊的呼吸凝滞,胸腔中的红心像脱缰野马,不受管束的狂跳。
“先,先生喜欢便好。”
她凝滞的回话,想着自己在姚先生眼里一定蠢极了。
可是脑海中始终回响姚淳之的话:
‘我喜欢这样。’
姚先生喜欢她对他讲话。
于是,现世魔王的春心,萌动了。
她去烟雀楼的次数更勤快了,姚淳之笑的也愈发真诚。
她宛如折翅鹰的使者,叽叽喳喳描述乾京的新鲜事。
什么哪位大人又娶了小妾,正房夫人气的闹和离。哪家又生了个大胖小子,只是长得和老爷一点都不像,倒像是府里的管家。
她有时也会给姚淳之讲元家的家事,诸如:父亲又训她不着家,母亲埋怨她不是男孩,元思思又装作乖顺的样子去父亲面前挑事。
但她说的最多的还是外祖,说外祖如何疼她,如何逗她玩。
每当这时,姚淳之媚气淡然的眸子就会有些暗沉,仿佛灵魂已经游荡出这个壳子,飘往元芊芊永远不知道的回忆。
姚淳之偶尔也会说起他的事,却也只是说幼时自家兄长待他极好,就像元祖父那般逗他玩闹。
这时他的神色是真挚的,不再是被圈养还风轻云淡的倌,而是真正的姚淳之。
媚气的眸子不再深不可测,难以捉摸,里头是元芊芊最熟悉的笑,提及美好回忆的神往。
等到元芊芊问起他的兄长现在如何时,姚淳之便又复回轻飘飘的神姿,轻描淡写的说道:
“死了。”
兄长之于姚先生,或许就如祖父之于元芊芊,元芊芊不敢想象倘若祖父过世,自己会如何。
但经年之后也定不会像姚淳之一般淡然。
她还是会隔日带来京城最新鲜的事,姚淳之也仿佛听得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