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啊！他要吃人啦！”

徐长生离得最近，但是他的反应也是所有人里最快的，更同样舍得花费真元朝后躲避，刚好就闪开了穷无声无息掏向他胸口的一爪。

“难怪带了这么多人进来，原来是要拿人家当储备粮用。人都道虎毒不食子，国师大人竟然能突破这一下限，果然不愧是四凶里最招人讨厌的那一个，佩服，佩服！”

“你懂什么！”

穷一击不中，虽然还可以追上去再来第二下，但是为了不引起梼的激烈反应，也只能暂时按捺下来。结果刚打算收手，又听见沈小明的嘲讽，当即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转了过来，死死盯在他的身上。

“高阳氏背主弃义，岂可为天下之主？后面的蠢材牵强附会，非要认他们为祖，还拉上有熊氏的家伙篡改宗谱，一派胡言！这群没脑子的玩意定出来的什么四凶五凶，岂能令人信服？”

穷被放出来的时间比梼早一些，又为了某些原因在天元大陆上游荡了一段时间，因此才能知道后世人族对他们这些上古居民的各种“看法”。

“你青阳氏要是有出息，也不至于给后人留下来反叛的机会啊，你说对不对？而且就算四凶之说有异，至少你是白帝的不肖子一事并无虚假吧？否则你也不至于被关了上万年，在监狱里躲到现在了。”

“放屁！我当然有办法为他们报仇！只要摧毁四极天柱，就能打破两界壁障，再让……”

“让什么？你倒是说完啊。”

穷猛地闭上了嘴，警觉地朝四周看了几眼，看着不仅没有继续冲沈小明发怒的意思，反而还多了几分疑惑。

“……无知小辈，吾不与你多费口舌，你们就在这里慢慢等死吧。”

说完这句话，穷便伸手一划，打开通道飞了进去。

“这家伙怎么回事？”

人都走了，沈小明还在继续装模作样，惹得梼又是多看了他几眼，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俗话说好东西就要与好朋友一起分享，前辈你刚才是不是从国师的话里猜出了点什么东西？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啊。”

“我什么时候又和你是好朋友了？”

“哎，俗话说一日为父，终身为师，又有一个词叫亦师亦友，说明老师就是朋友，所以您当然也可以是我的好朋友啦。”

梼无奈地扭过头去，将目光放在那群跟着穷一起进来的修士身上。

“……你的俗话还真多。”

徐长生无意欣赏他们的对口相声，更不打算参与进去，只是遥遥冲着梼施了一礼，便打算带人离开。

“慢着慢着，你们知道怎么出去吗？也带上我们几个呗。”

刚才穷临走之前提到了“慢慢等死”，听起来并不像是什么有深意的暗示。再加上对方能一口气带这么大一批人进来，显然走的不是和他们一样的临时通道，因此沈小明才会如此出言试探，看看是否能再多挖出点和灵界有关的信息。

然而徐长生深知沈小明的为人，并没有轻易上他的当，头也不回地反问道：

“那你们之前是怎么进来的？”

“跟这位前辈，就是我义父一起进来的啊。除了咱们两个之外，还有我相公跟小四两个人。你们先在这里稍等一会，我们两个回去一趟，叫他们快点过来。”

徐长生的目光在沈小明身上绕了一圈，又看向明显不怎么好惹的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回身招呼其他人先原地休息一下。

“说好了的啊，你可千万不能背叛我对你的信任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我看你也挺有威望的，不想变成跟那个国师一样人人喊打的家伙吧？”

“……我不是你。”

得到了确认之后，沈小明当即拉着梼一起返回了树林，将已经吃了不知道多少个萤火虫，整个人都有点微微发蓝的478和高大壮一起带了出来。

“走吧。”

他们两个这一去一回来得很快，因此徐长生等人也并没有露出什么不耐烦的神色，很快就重新辨明了方向，沿着湖边朝前行去。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是飘飘欲仙？还是电光石火？”

那一伙人里面沈小明只认识徐长生一个，而且对方看起来还不怎么想和他说话的样子，再加上出去之后他们很可能就会立即散伙，因此他也懒得上去找骂，干脆躲在最后跟478说起了悄悄话。

“嗯，后者吧。如果你们不来找我的话，我本想再多试几下的。”比如一口气把自己吃到跟它们一样蓝什么的。

“有机会的，他们这个通道的另一端出口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回头多做几次实验，说不定就能找到定位这里的办法了。”

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用笨法子再走一趟。只不过因为见识到了这里的“正常”世界之后，沈小明已经对那边的“不正常”世界产生了一点抵触，不是很愿意再到那里去了。

“出口就在这条路的最深处。”

走在前面的徐长生忽然开口，不是对沈小明，而是对着站在人群侧面的梼说的。

那是一条明显有异于湖边环境的青石路，看上去年代久远，表面坑坑洼洼的，只有一尺来宽，勉强能让一个人通过。

青石路本身没什么特别值得研究的，但它的另一端所在的位置却足够引人深思，明显是位于那团巨大蓝色球体的内部。

以修士那强化过许多倍的视力而言，在没有视觉阻碍的前提下，任何人都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青石铺就的小路尽头，是直接伸进了蓝色表面上的一个小小通道。

“……嗯。”大概是因为还沉浸于某种思考当中，梼只是单纯的应了一声，既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朝徐长生的方向多看一眼。

“你们如果留下来还有事的话，那我们就先走了。”

梼完全没有谈话的意思，高大壮也不是可交流的对象。因此徐长生只得又在原地等了一会，然后把刚才的话又给沈小明重复了一遍。

“嗯？那也行，你让剩下的人先走，我找你还有点事。放心，是正事，跟你交换一下双方信息来的。保证不会浪费你的时间，绝对物有所值的那种。”

徐长生也知道自己现在身不由己，当即回头跟队伍里的人交流了一下，然后自觉离队，目送他的队友们一个一个走上石路，这才回头一脸冷淡地朝沈小明道：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嗯……我知道你大概也不是很想跟我叙旧，所以我就开门见山，长话短说了。首先我想问一下，你是不是接受了国师的血，被他转化为了巫族体质？”

“是。”

“我们公平一点，一人问一个，现在该你问了。”

徐长生思考片刻，目光在梼和478身上来回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挑了一个和他们两个都无关的问题问了出来。

“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是一个很宽泛的提问方式，如果要想回答的稍微认真一点，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

“现阶段暂时有这么几个目标吧。”沈小明似乎也没打算糊弄他，直接就一条一条地说了起来。

“首先是找出当年上古巫族失踪的原因，或者说想办法把他们拉回天元界。这一方面我看那位国师似乎已经有了一定的进展，我估计回头梼前辈还得找他再多交流几次，至少也不能让他把功劳全给占了。”

“嗯。”徐长生对上古巫族了解不多，有限的一点还基本都是从穷口中零星听来的。不过他对这些人也没什么兴趣，所以连个眼神都没有，只点了下头表示听见。

“然后就是挖掘一下这个世界的秘密，这个是我刚刚才想出来的，说起来比较复杂，你有兴趣咱们可以找机会单独再交流一下。”

“……嗯。”

“这第三么，我觉得是为了报恩。你也看到了，我们虽然都变成了巫族，但你很显然跟我们两个不一样，我们是主动要求的，而你是被动接受的。我猜这个过程中国师应该对你们下了些禁制或其他能控制你们的手段吧？我身上可是完全没有这种东西的。所以我得回报人这份恩情，陪他到这里来四处闲逛。”

“我可不是让你进来闲逛的。”梼忽然开口插了句嘴。

“但事实就是咱们干的事跟闲逛也没区别了。而且我想提醒一下前辈，您还记得咱们一开始聊的是什么吗？我们几个对灵界的兴趣都是后面才慢慢培养起来的，真正拉我们入门的是你。你可千万别说是为了替我们报那一鱼之仇，才一直陪我们几个在这进进出出的啊。”

第一回进来的时候，沈小明他们三个都是以精神体状态存在的，他仗着自己没有实体不怕受伤，还拉着梼到“河”的上游那边去看过一次，并试图穿过那面蓝色的墙壁，到它的内部去瞧一瞧。

……结果就给他招惹到了一条足有货船那么大，还能通过张嘴吸气的动作拉扯到无实体的精神体的怪鱼。搞得他们相当狼狈，差点就全员折在了里面。

一句话把梼堵了回去，沈小明又重新回到了和徐长生的情报交换中。

“差不多就这些吧，该我问了。你和玲仙儿现在关系怎么样？结契了吗？”

徐长生闻言表情一僵，略带不自然地偏过脑袋，用低了一半的音量回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关心一下你的感情生活，顺便想了解一下你的近况。我只知道开战后你在碧垣山领了一个队，又跟着大太子的人混了个先锋官，不过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从刚才你一个人待在这条国师拉起来的队伍里的情况来看，你这会应该已经脱离碧垣山集团，改投门户了吧？”

“没有。国师以嘉奖有功之士为由召集了一大批金丹修士，我是其中之一，我们在别院待了三天，不料食物里被他掺了些药物，后来便被迫接受了所谓的转化。”

“那你媳妇呢？她没参加？”

“仙儿她不在名单之上……应当是国师为了更好控制我们，所留下的后手。”

药物也好邪法也罢，终究还是不比人的感情来的稳固，如此双管齐下的话，也难怪他们会被迫拉来给穷当了储备粮，还一点反抗都没有。

“我想问的已经问完了，最后一个问题，你问吧。”

“……你不问点别的吗？”比如他们在灵界里都发现了些什么，又或者是关于国师的事。

“不用了，剩下的事情大概都能被我顺路给解决掉，实在没有必要冒着被你打听隐私的风险继续下去。”

“……”

以己度人，不愧是你。

“我明白了，那我也确实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问啊，随便问。”

“你当初……为什么要背叛我？”

徐长生本以为自己会很艰难地问出这句话，然而当他开口时他才发现，其实他早已在脑海中模拟过许多遍这个场合，也曾经猜测过许多次对方的回答。太多的脑内排演让他产生了一种近乎条件反射的“习惯”，不假思索地就把后半句给说出来了。

“哈哈哈，你一直在纠结这个是吗？我很高兴能看到你这个样子啊，因为这说明你曾经确实有拿我当朋友，也确实非常重视你我之间的感情。”

听到前半句话时，徐长生还挺生气的，然而听到后面，他又感觉自己好像被对方给安抚了。

那种毫不迟疑，看上去也毫无隐瞒的坦荡，正如他曾经对沈小明的信任一般。

“别废话，回答我的问题。”

“好好，你想听，那我就告诉你。”

“其实也很简单，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你在玄元派的唯一一个朋友，大概也是除了你师父之外和你最亲近的人。所以我才决定接下这个任务，主动担当‘至亲背叛’这一出戏里的幕后反派一角。怎么样，我是不是很体贴啊？”

虽然他后来自曝的速度太快，根本就没让它在“幕后”待多久就是了。

“……你说什么？”

“哦，不愿意相信是吗？那我就把话说的更清楚一点吧。”

“你上辈子被自己的师弟背叛过一次，这一回想必也不会那么轻易再上同一个人的当。为免你在开阳峰上待的太舒服了乐不思蜀，所以我决定在背后小推一把，赶在你有能力自我辩解，把自己硬留下来之前给你轰下去，让你回到自己本该进行的轨道上。”

“我说的够清楚了吗？”

“你……你怎么……”

徐长生此刻的惊讶程度，甚至比他刚知道沈小明是故意拉自己下水时还要更加震撼百倍。

任谁被人当面叫破自己一生中最大的，甚至以为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才知道的秘密，都不可能再继续保持镇定下去，更别说这个秘密很可能还跟他的身家性命有关了。

“这就已经被吓到结巴了吗？那我接下来的话，可能还要让你更加震惊一百倍，甚至可能当场抱头痛哭，跪下来以头抢地呢。”

※※※※※※※※※※※※※※※※※※※※

回来晚了，本想摸了，还是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