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发生怎样的意外，生活总归还是要继续的。

虽然灵界里莫名其妙的规则很多，不过其中并不包括不许把物品从里面往外带这一项。

沈小明用一个普通材料制作成的小玉瓶将收集而来的黑灰装好，随后又慎重地把它放进了预先备好的空乾坤袋里。

“走吧。”

重新踏上旅途的四人又朝下游方向沿着河滩前进了大约两个时辰，呈现在视野里的东西终于开始产生了些许变化。

在仿佛是河道尽头的地方，一个高逾千丈的深蓝色发光球体，正静静地展示着其难以忽略的巨大存在感。

如果承认旁边那条“河流”的合理性，那么这个球体，很可能就是代表它终点的“湖泊”。

沈小明停下脚步，眯起眼睛试图观察一下蓝色大球周边的情况，然而灵界对视觉的干扰不仅在于模糊光线，时间长了甚至还会让人感到头晕想吐。

“假如这里的空气、水流都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异变，我们也许可以假设，这个世界里的其他固体，例如我们脚下的土壤，实际上也是存在某种异变的。”只是我们目前还没有察觉这种异变的方向和具体内容。

478的分析一如既往的冷静，就好像他那没什么语气起伏的音调一般。

探险途中以机器人作为同伴的最大好处莫过于此，因为这种冷静并不需要额外花费精力去维持，也不会因为所处环境的变化而发生改变。

“河道在变宽，或者说树林所占据的区域正在不断后退。”

沈小明忍着恶心看了半天也不是一点结果都没有的，至少他看出了一些地形方面的其他变化。

“河流和会摇晃的树……或者说水和土或者木已经发生了变化，接下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是空气？还是金和火？”

思考永远无法代替实践，暂时停下来的脚步很快又恢复了前进的状态。

“鱼开始变得更活跃了。”

478现在变成了走在最前面的人，那种人类无法比拟的冷静在这种需要观察和分析的场合尤其重要，甚至暂时还要超过对突然袭击的抵挡能力。

“继续前进。”

沈小明和高大壮并肩走在最后，三个人呈品字形将梼包围在内，或者说保持能被他最快支援到的距离环绕着他。

咕嘟嘟——

道路在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断层。

深蓝色的河流呈直角状向下拐弯，在变向的同时发出水流冲撞般的声音。

“……没有发现向下的路。”478的意思只是没有看见正常情况下的通路，但对于在场的其他三位修士来说，哪怕徒手跳下百丈高的悬崖都不会受一点伤。

“能沿着断壁爬下去吗？”梼这会倒是没有逞能，实际上在场身体素质最好的就是他，长这么大就从来没有因为爬高上低的原因受过伤。

沈小明走到断层边上朝下看了一眼，有河流的拐弯作为参照，这里的上下高度差至少也有五六十米左右。再考虑到灵界的视觉模糊效果，可能还要加上两倍长度的裕量。

“往下爬不安全。如果刚才的猜测是真，除非我们手拉手横着一排往下爬，不然最下面的人便会处于‘没人看见’的状态。”

站在断层边上朝两侧看，扭曲怪异的黑树林已经退到了十丈开外，此刻又被加上了模糊效果，看起来更像是一片稀疏生长的海草或者海带了。

借助河流的力量也是不可能的，先不提这玩意内部的情况完全未知，也不清楚水流的冲击力有多大，单就是一个腐蚀性，就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

“那就只能飞下去了。”

修士常用的御空之术通常需要借助天地灵气才能长时间维持，但特殊情况下也不是不能用真元来代替消耗。

“可以，我一个人来吧。”

沈小明主动请缨揽下了这份工作。

478目前还没有携带实体的能力，而梼和高大壮的战斗力都比他高，这份消耗毫无疑问会对战斗人员的续航产生影响，所以由他来承担是最好的结果。

以他目前元婴初期的真元容量，带三个人搞缓落还是比较轻松的。478的漂浮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不过看上去应该是摔不死的。

悬崖下方的风景与上半部分完全不同。

如果说之前那段路的主题是单调、荒凉、诡异，那么从现在开始，负责设计的人便换了一个新思路。

复杂、多变、神秘而有层次感……不过还挺好看的。

沈小明下意识地抬头朝来路望去，十丈之内依然可以看见垂直下落的深蓝色“河流”，但十丈之外却只剩下一片流动的灰色图案，无论是黑色的树林还是白色的河滩，都完全看不出来了。

远处那团巨大的球形“湖泊”占据了上方超过三分之一的视野，但是在附近景色的衬托下，似乎看起来又显得有些可爱，就好像被装饰巧克力点缀过的蛋糕一样。

“视觉限制好像解除了。”

代表478的光斑连正反都看不出来，也不知道他的“视力”是由什么部分提供的。

不过他这一提醒，沈小明倒也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

“空气的密度也恢复正常了。”或者说下降了一大截，至少不像之前那样总让人觉得自己是泡在水里了。

“这么说，我们现在来到了‘正常’的区域？”

“不一定……”

话音未落，远处的树林里便响起了一阵不甚明显的尖叫声。

……不明显到，若非他们此刻所处的环境十分安静，很可能就会将它给忽略掉的那种程度。

“过去看看。”

尖叫声很显然是人发出来的，但是因为他们刚才已经见过一位“外来人士”了，所以这次也并没有觉得很震惊。

这里的植物看着比断层上面的那些要正常许多，同样也漂亮许多。

会发出淡蓝色荧光的树叶，有着同样色调，但是会像呼吸般一闪一闪的不知名草本植物，以及漂浮在空气中，时隐时现，不具备可接触实体的小萤火虫。

“别看了，先过去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

能交流的活人可比死人有价值的多，但沈小明却不认为478是那种会在关键时刻因为几个小虫子分心的人。

“……我可以吸收它们的力量。”

“什么？”

478伸出手，白色的条形光斑划过空气，将一个路过的蓝色光点吞入其中。

“效果如何？”

“大约可以提升我目前千分之一的力量。”

478的“灵魂”很特别，或者说它这个不知道算什么但可以提供类似灵魂功能的“动力源”构造很特殊，即使沈小明在上面花了不少心思，也没有找到该如何提高它的容量，或者输出强度的办法。

它就像一台稳定运行的超科技反应堆，虽然看起来取之不尽，却又没法随便增加功率，而且还很让人担心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熄灭。

“哦，那你留在这多吃点，我和梼前辈先过去看看。”

沈小明相信这种场景变化不是毫无意义的，假如灵界的“灵”字里还有他们目前未知的深刻含义，那么这种环境方面的变化，包括各种限制上的放松，很可能都代表着某种精神上的暗示。

“走。”

梼似乎也认可了这一点，不仅没有反对分头行动，而且还第一个带头跑了起来，很快就将留在原地的二人甩在脑后。

由于受到树叶和其他植物的阻挡，即使没有视觉模糊的效果，沈小明他们也看不了太远。

还好听觉方面的限制也跟着一起消失了，即使在没有办法判断方向的密林里，梼也依然能定位到声音传来的位置，带领沈小明快速朝那边靠近。

“……你这是让他们去送死！”

熟悉的嗓音忽然由远及近地传入沈小明的耳中，即使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和这家伙接触了，但对方显然也不是能在几个月里就让自己焕然一新的角色。

噗！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冲出树林，打断了即将从动口阶段升级到动手阶段的争执。

就像上面的怪树会自觉远离河道一般，这里的植物也沿着“湖泊”外围留下一定距离的缓冲地带，刚好就给这些争吵不休的家伙提供了合适的环境。

“哇，这么大手笔，不愧是国师大人。想来最近一定天天在喝枸杞红糖水吧？”

“……是你！又是你这夯货！”

被沈小明当面嘲讽的穷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的意思，甚至都懒得搭理他一句，只将自己的目光牢牢地钉在位于他旁边，一脸不耐烦表情的梼身上。

“原来你也早就知道这个地方了。刚才那个干尸一样的死人，是不是你弄出来得？”

就像沈小明懒得对陆潜云或徐长生耍心眼一样，梼也同样不愿意对自己这位“老熟人”多费口舌，一上来就直接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就知道你这回出来没安好心，原来是又想坏我的事！”

“让我专门大老远跑来折腾你？你配吗？”

这两人聊得火热，旁人完全插不上嘴，所以沈小明干脆就直接将目光放在了穷身后的那群人身上。

“徐师弟别来无恙啊，没想到你现在也成了巫族传人啦。”

徐长生的修为比现在的沈小明还要略高一点，正站在二十多位修士与穷的中间，看起来像是打算带领他们跟国师大人讲讲道理。

“你又勾搭上了一个新师父。”

即使对方语气冷淡，但只要肯开口，沈小明就能把话顺利接下去。

“哎，这可不是我师父，用你们能理解的话来说，他应该算是我新认的义父。”

“……”还不如新师父呢！

正跟穷斗嘴斗得开心的梼忽然转过头来，冲着沈小明恶狠狠地喊了一嗓子：

“你闭嘴！我没有你这种义子！”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辩解，徐长生挑了挑眉，沈小明则淡定解释道：

“……他害羞了。”

有这一打岔的工夫，穷也从仇人相见的愤怒中清醒了过来，当即一个闪身出现在了两人中间，背对沈小明这边厉声道：

“少废话！别忘了你们的身份！别浪费时间了，赶快跟我走！”

“慢着，国师大人这是要往何处去啊？俗话说他乡遇故知乃人生一大幸事，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如咱们一起走啊。”

沈小明顶着对方如欲噬人般的视线镇定回视，脚下却也毫不客气地又朝梼靠近了半步，完全就是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

“……本座介意。”

“你介意没用啊。这事成不成还得看我义父的，是吧孩子他爷爷？”

吃人的目光从一道变成了两道，不过还好梼对沈小明已经有了一些抵抗力，很快就察觉到了他这一番作为的真实目的，只得暂且忍下那些越来越离谱的称呼，缓缓点了点头。

“你想管我的事？”一扯上这位老熟人，穷又开始下意识忽略周围的其他人了。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觉得我还会像以前那样怕你吗？”

沈小明心下一动，当即想也不想地动用真元朝后飞去，口中同时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