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他说,你该恭喜我才对,等了好几百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别哭。
疏影闭上双目,复又睁开,睁开的眼睛,像蓄了一池的水。
此时乌云闭月,唯有萤火怡人,灯光清闪,多年的交情,就在今夜永别了,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奈何桥,三界之内,泾渭分明,再无相逢。
恭喜,道友。她说。
微子启轻笑,疏影,原来你是骗我的。当日里我问你问什么不避开容端,你说避不开,其实是,你并不想避吧。
我不知道。疏影茫然地回答,避也好,不避也好,出现也好,不出现也好,没什么感觉。
也没什么区别。
闻言,微子启抬头了望,不见明月,唯有满天星辰。于是他问,你还记得我们相遇的时候,以佛论道。你问我的问题,你还记得么?
疏影看着微子启,他说:世尊大悟之夜,曾于菩提树下自闭七日,偶见满天星斗,随即顿悟,他悟到了什么?
性起缘空,梅疏影闭上了眼睛,一如当年那样回答:缘生缘灭。
缘生缘灭,性起缘空。一切有起,就有结,从生的那一瞬间起,灭就等在那里,而灭了之后,才会有另一个生。微子启轻轻点头,不灭不生,没有结束,就没有开始。他怅然道:原来当年,你就已经点化过我了,可叹我直至今日才想明白。就像一声叹息,他说着,就慢慢稀释在空气中,像那样消失了。
如烟似雾,他仿若从未来过。
如果曾今他来过,那么这不是梦幻一场么?而如果他没有来过,那这又怎么比真实更像是真?
有鬼啊--一声尖叫划破夜空,疏影的泪痕还留在脸上,却看见阿四惊惶逃窜的背影。
你想怎么办,长妈妈阴森森立于疏影背后,道,全部都被看见了。
阿四连滚带爬,上气不接下气地逃回容府,他先是猛撞大门,随后又是在焦躁中把门直接撞开,一路推翻了多个妈子丫鬟,只管朝着容端的书房奔去。
他跑进书房,却不想看见谢长留和容端正坐在里面谈事。
百净就是那个书生
阿四见到谢长留,一时竟然噎住,说不出话来。
谢长留看着这个冲进来小厮样的少年,打量了他两下,掂量他有几分本事底子,问容端道:你从哪挖来这么个宝。
路上捡的。容端回答。
此时,阿四已经平息了气息,一眼看过去根本不像是狂奔而来,他垂头立在门口。
怎么了,容端笑道,刚就听到你这一路的动静了,现在倒是哑巴了。
阿四抬起眼睛,看了看谢长留。
哦,他不过是来有事来求我的,你有什么就说吧。容端道。
谢长留瞪眼。
阿四这才抬起头,看看容端,再看看谢长留,把心一横,也不管他们信不信,结结巴巴把刚才看见的道士被杀,又离奇般消失的事甚至连他踩到坟头的事一股脑全都说了。
道士,难道是微子启,谢长留道,我得去一趟钧天监。那地你去他含糊不清地说着人已经翻身出了窗棂。
阿四望着那敏捷的身影出神几个窜越,似有所思。
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事,你要帮我盯着点,别真别惹出什么乱子。突地谢长留又折回来喊道,说完又跑。
等一下,容端皱眉头道,你之前曾告诉我说梅疏影在河上杀人那件事。讲清楚,在那条河上死掉的婢女,究竟是谁?
暗夜下下,谢长留背对着明月,说出的话对容端而言却有如阴风扫过,没讲过?姓长,就是那个瞿恩老婆的姐姐。他说完,几个串跃,便消失在层层屋檐上,消失在月亮下。
那,二爷阿四呢喃着,听得耳边容端冷冰冰一句,你带我去那个坟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