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衣站在居室殿外,经年的记忆,一股脑的冲进了脑海,那是慕晚吟离开万狐宫的第一年,也是澄衣年幼之时,飘零自浮沉,来不及抓紧却又固执的坚持。
天色很沉,像慕晚吟第一次带她回居室殿时那般的沉。
空置一年的居室殿很是安静,除了偶尔白日洒扫的侍女,一到夜里,这里就黑的厉害。
澄衣走的慢悠悠的,眼里看不出情绪,她驻足在殿门紧闭的居室殿外,静悄悄的看着,万狐宫本就妖气森森,这不着一点光亮的居室殿在万妖巢里显得更是可怖幽冥,九岁的澄衣本就小的可怜,乍一看来,倒是像个迷路的小白兔,被眼前的大灰狼虎视眈眈的审视着。
几个时辰前。
祁宁到北殿因着澄衣不知道的事情将无宿给唤走了,无宿离开时,叮嘱了澄衣好几次,让她不可偷奸耍滑,要好生修炼,澄衣当着面答的倒是好,只是等无宿跟着祁宁一离开北殿,澄衣就偷偷摸摸的溜了出去。
无宿对澄衣的管束很是严格,在澄衣没有达到他的要求之前,他一直将澄衣拘在北殿里,除了修炼还是修炼,等无宿满意澄衣的修炼进度时,已是慕晚吟离开万狐宫的第八年。
而也是那年,澄衣偶然拾得了薄夕花种。
澄衣虽然溜出了北殿,可她其实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万狐宫很大,若是将它比作汪洋大海,那么澄衣就是里面的一叶扁舟,任由她往哪里漂流,所到之处都是一望无际的海洋。
九岁的澄衣并不想脱离这片海洋,她只是想往别处泊泊,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如困囚一般,挣扎来挣扎去,终究都是在北殿之中。
她所有的偏执,在当时,也不过是出去走走。
澄衣走的有些远了,她窝在一处矮植里,侧着蜷缩着,闭上眼,静静的听着,有水滴入石的声音,有清风抚树的声音,有虫鸣鸟叫的声音,有侍女调笑的声音。
“嗯?她们是在说我吗?”
澄衣睁开了眼睛,没有其他动作。
“你们可知道君上将那冰狐族的狐女带回万狐宫,是为了什么吗?”
“为了什么?”
“我听说,是为了牵制冰狐族。”
“这又是为什么?”
“冰狐族现任族长可是前妖君的妖主,实力可怖,而他冰狐族又出了自妖界起的第一只九尾妖狐,这等未来的大妖,若是不趁着尚且年幼圈禁起来,往后若是生出异心,凭着冰狐族的势力,妖界怕是又要经历一场血雨腥风。”
“如此看来,君上当真是未雨绸缪。”
“毕竟百年前的祸乱还历历在目啊。”
侍女们还在说什么,澄衣已经听不进去了,不论是未雨绸缪还是血雨腥风,她现在唯一的感受便是实实在在的禁锢,她们说的没错,我这般年幼,除了能牵制冰狐族还能做什么。
澄衣抬头看向天空,万里无云,晴朗。
而她会将今日意外所闻全部藏起来,藏进比万里无云还高的地方,她将遗忘今日所闻,等着慕晚吟来告诉她。
她,究竟为何在此?
侍女们窸窸窣窣的声音渐行渐远,澄衣闭上眼睛又躺了一会儿,等天色暗沉了下来,起身漫无目的的继续走着。
等回过神时,她已立在居室殿外。
终究心之所向,情不自禁,不过一瓦一舍,一思一慕。
“公主殿下。”
侍女的声音打断了澄衣的回忆,她的眼神有些薄凉,与往常相当的不同,幸好侍女从头到尾都低垂着眼睑,没有察觉出澄衣的不妥。
澄衣跟着侍女向偏殿走去,路过庭院时,看见一处被翻新的土地,问道,“这里可是新种了什么?”
“奴婢不知,只知那是君上回来时亲自种的。”
澄衣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十足的好奇,见着领路侍女也是云里雾里的,便也没打算继续问下去,估计也就是慕晚吟的一时兴起,没什么可特别注意的。
“知道了,你下去吧。”
澄衣推开偏殿的门,刚踏进去,就看到慕晚吟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澄衣手一顿,有种想落荒而逃的感觉,只是这种想法也就在心里虚晃了下,澄衣便乖乖的在慕晚吟的眼神威胁下,进了门。
“哥哥。”澄衣尽量笑的看着自然些。
“过来。”
澄衣的心一颤,错愕了半刻,还是依言走到了慕晚吟的身边。
慕晚吟一把将澄衣带进怀里,有些微凉的指尖附上了澄衣的手腕,他眉间有些微沉,显得很是冷峻,用着妖力将澄衣的脉象全部探查了一遍,眉间的微沉才渐渐散开。
澄衣的错愕刚散,此刻又错愕了起来,好像自慕晚吟回到万狐宫后,他们之间总是在不经意间越发的亲近,特别是在迷幻之境后,举止之间的亲密,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越发的自然。
她是喜欢这种感觉的,可她却不能沉浸在此。
澄衣的眼眸如水雾一瞬,抬起眼看向慕晚吟时,水灵的不染一丝杂质。
慕晚吟将原本搭在澄衣手腕上的手指收起,转而与她十指相扣,神情温和,眼角含笑,只是说出的话却有些暧昧不清,“衣儿今日来的好迟,哥哥我可是等了好久。”
说完,还不忘轻笑了一声。
饶是澄衣再有心里准备也撑不住慕晚吟这般撩拨,她原本故作冷静的眸子瞬间就染上了微红,连带着脸都是烧灼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