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回头,就看到了泉落。
他站在一棵大树的后面,一身银衣,比起旁边的任何,都更加耀眼夺目。
心还是会动,可再也不会像是从前一样激动了。
四目相对之间,九曲以为自己早就能做到波澜不惊了。
却还是忍不住,对着那双眼睛开了口:为何总是在那里站着?
如今还是从前那习惯,她未曾提防过泉落,所以竟也不曾察觉到他就在身后。
这样不好!
九曲其实不大想见到泉落,只是人都来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只复又伸手摸了摸小蜻蜓的脑袋,那小蜻蜓吐了吐舌头,倒是十分有眼色地自己就先行离去了。
泉落上前,似是有些无措:抱歉,并非有意打扰。只是在想,有些事情要与你商量,却又不知你是否已经休息了,所以先过来看看看。
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说话也变得这般生疏了起来?
面前的火堆跳跃着,隔着他们二人的距离,却在这夜色之中,让九曲一直以来都封闭的内心,仿佛终于打开了一个温柔的缺口:坐吧,要吃些什么吗?
虽然已经不需要用吃饭来维持需要的能量了,但是这些年,九曲始终无法改变的是,她每一日若是不吃点儿什么,就总觉得空落落的。
这会儿火堆旁边的架子上,正烤着一只野鸡。林原之地的野鸡倒是丰硕肥美,让九曲想起从前和泉落在人间的日子,也总是喜欢去奢香楼吃些爱吃的。奢香楼的野鸡,也是一绝,只是如今再也吃不到了。
和九曲在人间的三百年,让泉落对于美食从无所谓,变成了如今的也有些挑剔。
是九曲亲手烤出来的野鸡,闻着就是美味的。
泉落伸手轻轻碰了碰,却被烫的缩回了手。他是仙,本不该惧怕烫。就像是他也本不该惧怕所谓生出了感情而带来的痛苦一般,明明都不该的东西,此时此刻却都在身上,在心里,就那么不远不近的,让他毫无办法。
拆了个鸡腿,咬了一口之后,九曲才微笑着抬起头来:这些日子,过的可好?
泉落低着头,手里摆弄着棍子,似乎在调试火堆的兴旺:恭喜你。
这般突兀的一句话,还真是让九曲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哪门子的恭喜?
泉落这才抬起头,瞳眸之中也映衬着火光的明明灭灭:我虽不喜欢龙阎,却也瞧得出,他对你是实心实意的。不像是我他不会伤了你的心,也能和你一起共创未来幽冥和妖族的佳境。这样的好事,你们虽没有张扬,可既然我听见了,自然是要说一句恭喜的。
说真的,九曲有些生气。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气些什么。
所以她没有立刻驳了泉落的话,只是垂眸浅笑:从哪里听说的?可是龙阎给你放的消息?
这下子便轮到了泉落愣了愣。
同九曲在人间的三百年,他太了解九曲这个模样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他本不愿多说什么,却到底看着这表情,让他心里难受至极:是今日我们一同安置那些孩子们的时候,他亲口同我说的。他说的话,这样大的事情,我想也不能有假的吧?
你真是蠢啊!
九曲的嘲弄,倒是一点儿都没有收敛:从前信了他,如今还信了他。我妖族若是非要依靠着幽冥才能过活的话,我何苦千辛万苦地来这林原之地?不过你既然是相信了的,那就是了便是。爱怎地便怎地,我也无甚所谓。
如今九曲是真的不在乎了。
可泉落的眼中,却倏然就迸发出了极度的欣喜一般:既如此,便是再好不过了,也省了我去闹一场幽冥婚礼的难堪,倒是让大家都不好做人了。
此话何意?
九曲皱眉,终究还是疑惑地看向了泉落。
泉落抬起头,眼中清明没有半分躲避:我已有决议。若是你当真要和他成婚,我必然会去闹一场。不管结局如何,也得让你知道,他非良人。
这话说的,倒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九曲又扯了个鸡翅,倒是吃的有滋有味:方才还说恭喜,如今又说他非良人,到底什么都是你说了去,不觉得可笑吗?
其实说完,九曲有些后悔。
如今都这样了,自己和他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倒是泉落,做出了一副不管九曲如今怎么说,他都不在意的态度,自顾自地解释着:我恭喜你,是因为以为你是愿意。我本没有资格多说什么,只要你愿意的,我是真心为你高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