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后期末就很近了，成扬还没升回以前的名次，也抓紧了些，每天晚饭都不再回家，而是拽上项枫去老崔面馆吃。

当然，他每次都会挑小崔不在的时候才进去。

“我现在，对小崔和拍黄瓜都有很深的阴影。”成扬如是说。

项枫笑着说见黑皮小姑娘就胃疼？”

“小枫猪，”成扬朝他指了指，“闭嘴。”

那天请他吃完面后，成扬就单方面宣布胜利，开始执着地把他当猪。

项枫没有办法，话是自己说的，面是自己吃的，全都吐不出来。

成扬变着花样往他名字里塞猪字儿，喊得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胖了。

“你胖个屁。”成扬说，“又瘦了，我还真希望能把你叫胖点儿，枫猪猪。”

项枫倒是没觉出自己哪儿瘦了，但他最近确实挺忙的。

期末用不着怎么准备，他现在在预习，老师讲得快，他课程赶得比老师上得更快，差不多快把高三内容学完了。

“我要有你这手艺，就每天带点东西来喂你。”成扬挺上愁地跟他说，“这一天天的，眼睛都大一圈儿了。”

项枫还没感受过成扬的手艺，确实有点好奇。

但如果他做饭跟崔苗苗一个水平，那还是算了。

“崔苗苗同学多少比我好点儿。”成扬表示。

那还是算了！

“那你是不是每天照镜子都得胃疼？”项枫说。

“我做的东西，我一般不吃。”成扬咧嘴一笑，“只用来折磨我家里人。”

可见他在家只能洗碗其实是家里人的无奈之举。

项枫无奈之余，还有点惋惜。

成扬虽然不会做，但应该挺会吃。

项枫吃过一次老崔的烩面片，就不换了。成扬却把菜单上的都点了一轮，每回都在项枫耳边评点几句，最后还是回归炸酱面。

于是项枫渐渐就知道了，成扬爱加葱花，不吃姜蒜，受不了太辣，喜欢香油和咸口的，吃完面会把花生挑出来吃掉。

虽然他也不知道记这些有什么用，以后又轮不着他给成扬做饭吃，但还是默默记下。

像种不由自主的本能。

或是隐隐的期望。

这种期望像小簇的火苗一样，时不时就腾起来一下。

照亮他心底那个秘密，却让他愈发感到希望的渺茫和自己的可笑。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成扬粘他粘得越发紧，小火苗也就腾腾腾越发坚挺，仿佛打着了一个固执的打火机。

“你现在不迟到也不失眠了，”项枫有点无奈，“还要继续打电话喊你吗？不嫌睡不够啊？”

“你不打我就又要迟到了。”成扬执着地说，“话费我帮你交好不好？要不办个短号？咱俩互相打不花钱。”

“不用！”项枫赶紧说，“我每月套餐都用不完。”

他叹了口气知道了，继续喊你。”

他套餐倒的确是用不完的，和项晓玲一般是发消息，除了成扬和朱春丽没谁给他打电话，除了成扬他也没有可以打电话的对象。

听着怪惨的。

项枫有点感慨。

以前他从来没在意过这些事情，成扬成为他第一个朋友，才像打开了一扇门一样，告诉他人与人之间还能有那么多温馨而友善的联系。

然后他又成了他的初恋，打开了另一扇门，让他面对了他十七岁的人生到目前为止最大的无奈。

那是会持续很久，而他看不到结局的无奈。

项枫放空地遐想了一会儿，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看，是姑姑发来的消息。

“你今天自己吃晚饭吧。”项枫说，“我要去见家里亲戚。”

“啊？哦。”成扬应了，又问，“远吗？要不要借你自行车？”

“不用。”项枫放下手机，“她来接我，而且就在学校旁边那条商业街。”

他想起什么，又笑了笑是上次碰见你和你顾哥那条。”

姑姑发来的地址倒不再是那家汤品馆，否则他可能还得嘱咐成扬帮他打包点吃的回来。

而且，今天来的也只有姑姑一个人。

“你奶奶最近身体不好，懒得动。委托我带你出来吃饭。”项枫一上车姑姑就说。

项枫客客气气地说苦姑姑，奶奶是哪里不舒服？”

姑姑冷笑了一声年纪了呗，没几天好活了。”

这话项枫没法接，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还让我给你买点东西，衣服什么的。”姑姑继续说，“我想反正你也不想要我们给的东西，就没买，直接把钱给你吧。”

“您想的很周到，钱也不用了，谢谢。”项枫回答道。

“真客气。”姑姑瞥了他一眼，“上次你可没这么有礼貌。”

她说的上次，还是四院那会儿，项枫从朱春丽病房逃出来，对她吼了一句滚开。

项枫当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这句他还记得。

此刻被姑姑提起，不可谓不尴尬。

“上次我情绪有些激动，”项枫沉声说，“不好意思。”

姑姑哼了一声。

她挑的馆子就是家寻常饭店，姑姑先给自己点了菜，又把菜单往项枫面前一推。

“想吃什么自己点。”姑姑说，“我妈什么德性我清楚，跟她出来吃饭，除了我哥和她自己，谁都别想吃饱。”

这一点项枫很赞同，但跟姑姑吃饭也绝对算不上什么轻松愉快的体验。

他随便挑了点看着分量不多，应该很快就能吃完的菜。

菜上完以后，姑姑掏出手机，转身自拍，把桌面和项枫一起框进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