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扬挑的地方不远，骑电动车也挺快就能到。但他没停，绕着周围又转了好几圈，拖了总有二十多分钟。

他背上那块衣服湿了又干，项枫抓着他的手也逐渐不那么抖了，成扬才停下车，回头说哥，到了。”

车停在一条宽阔干净的大道边上，道上没有汽车，只有慢慢散步的行人和几个骑着自行车欢声笑语的年轻女孩。路两旁整齐地种着悬铃木和柠檬桉，也比寻常行道树高大很多，树荫覆住了整片路面。

路的一边是密密的林子和一片湖，另一边是一块在城市里挺少见的广阔草地，大片的绿夹着黄叶，一阵风起能闻到草木清香。

“这是市植物园。”成扬对项枫说，“来过吗？”

项枫摇了摇头。

成扬把车停在林荫道边，带着项枫到草地上找了片荫坐下。

柔软的草坪被太阳晒得很暖和，暖融融的感觉慢慢爬到全身，时不时就有一阵从湖上穿林拂叶而来的微风，说不出的舒服。

“想聊天也行，想发呆也行。”成扬在项枫身旁说，“我从小就喜欢这儿，好久没来了，在这坐一天我都开心。”

“挺好。”项枫说，“谢谢你。”

“别急着谢，”成扬笑了笑，“我等会还要请你吃东西，现在就开始我怕你谢不过来。”

他指了指前面的小摊贩，补道算请你吃饭，所以你不会变成猪。”

时值周末，草坪上人不少，带着小朋友出来玩的父母，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约会的小情侣，这坐几个那挤一撮，中间还有流动小贩推着小车卖风筝气球和各种零食。

“有想吃的吗？你现在什么感觉？”成扬问。

“失望，生气，恶心，”项枫跟喝醉了一样直勾勾盯着他，“还有这他妈算什么事儿啊。”

“骂得好。”成扬笑着说，“再多骂几句，骂出来就痛快了。”

虽然他没问，但项枫进医院看奶奶，没多久就脸色煞白地冲出来，成扬很自然地以为是老人家情况不好。可这一路观察下来，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他不打算窥探项枫的隐私，只是想要开解项枫，起码得对情况有个数，才不会那么容易说错话。项枫这句骂出来，成扬有点放心了。

多半是碰见什么糟心事，和老人的身体没关系，哭完骂完发泄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项枫沉着脸没有继续再说什么，但的确比刚才痛快了一些。

他压力太大的时候很容易头疼，今天遇上这种事，头却不怎么疼，除了刚才干呕那几下让胃有点难受，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在草坪上坐了这么一会，越发渐渐好起来了。

挺好。

等心里憋闷恼火的劲过去，就把这件事抛开算了。

“你想吃什么就买吧。”项枫说，“我都行。”

成扬也没多说，站起来就去几个摊贩面前都晃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里都拿满了。

他把东西摆开，一盒章鱼小丸子，几根烤肠，两杯鲜榨果汁，还有一兜削得挺干净的荸荠。

“那边还有个卖糖葫芦的老头，你吃不吃？”成扬问。

“糖葫芦和老头我都不吃，谢谢。”项枫说，拿了颗荸荠放进嘴里。

成扬笑了半天，边喝果汁边说天来还有挺多卖四果汤的，可惜现在没有。”

他又伸手掏了掏口袋，摸出一个小瓶子。

“玩吗少年？”成扬晃着那瓶泡泡水说。

项枫无语地看着他们两个年龄加一起三十多岁了，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那边那小哥，起码二十多了，还在那给女朋友吹泡泡呢。”成扬顺手一指，“咱俩玩玩有什么的。”

他吹出一串肥皂泡，看着它们在太阳底下五颜六色地飞散开，不远的地方有个四五岁的小胖子看见了，屁颠屁颠追赶起来。

成扬看那小孩好玩，又对着他吹了一堆，小孩被逗得咯咯直笑，手舞足蹈地扑打着身边的泡泡。

成扬跟着乐了一会儿，一抬眼就看见项枫正盯着他出神，目光十分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对着项枫的脸吹了一串泡泡。

“我真是挺羡慕你的，”项枫说，也不躲闪，任由肥皂泡撞碎在他身上，“傻里傻气，什么也不往心里去，最多也就担心担心学习成绩，挺好。”

成扬柔和地笑了笑也觉得我运气挺好的，身边的人都不错，大家都对我很好。”

“不过我是这么想的，”成扬把泡泡水放到一边，开始拿竹签扎丸子吃，“对学习可以担心一下，因为担心有用，担心了就会上心，上心了就会进步。有些就算担心也没用的事情，放心里纯粹是添堵，不如干脆不想。”

“蒙着眼睛什么都不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过去了。”成扬说。

“要是过不去呢？”项枫问。

“那就自己跨过去呗。”成扬说，“没输就是赢。”

“强词夺理。”项枫评价道。

“不不不，这是我们中华文化的传统智慧，”成扬笑了笑，“精神胜利法。”

下午的阳光透过树影，洒在成扬身上，给他的笑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这个笑容的嘴角上，还沾了一点章鱼小丸子的酱。

一个乐观的，发着光的大傻子。

项枫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我实话跟你说，”成扬说，“你笑起来真的好看，跟加了滤镜似的，瞬间就看不见痘，只能看见你眼睛了。”

“……我谢谢你。”

“你说你这痘什么时候能好啊？”成扬问，“等痘消了你肯定也是个大帅哥，不输我。”

项枫看了他一眼点脸吧。”

他本想说大概上大学就能好，又猛地记起这话是朱春丽告诉他的，说他和他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