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看着楚天宇此刻严肃认真的脸，仿佛手术刀下精雕细刻出的面容一样，如此完美，也太不真实。所以未央常常觉得自己离他太远，远到就算她能够伸出手触摸到他的肌肤，也如同脚下踩在一块绵软的云团一样，随时都会从万丈高的空中跌入硬实的地面般，将自己摔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你的脸上看上去依然不好，我真应该在出院前让文医生给你好好检查一下身体。医生是怎么说的？你是为什么昏倒的？”

头顶附上一片阴影，足以遮去未央所有的视线。她抬起头看着楚天宇那双黑曜石般闪烁着点点温柔的目光，只暗中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只是说我最近压力大，休息不好。”

楚天宇的眼中此刻毫不掩饰地浮现出疼惜的眼神，他伸出手轻柔地将未央散在额前的一缕秀发拨弄到她的耳后，低惑的声音中带着自责，“是我把你逼的太紧了。”

然后，他的下巴抵放在未央的头顶，伸出双臂将她抱在怀中。清晨里他还没有来得及喷古龙香水，未央从他的身上闻到了童年记忆中那股薄荷般淡淡清新的香气。他本该就是这样的男子，有着漆黑明亮的双眼，温雅暖人的笑容，和暖如温泉般让人融化的声音。

岁月有时太过残忍，仇恨更易让人扭曲。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从那个笑容纯净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有着锐利目光的腹黑男人。他的精明往往伴随着血腥的残忍，他的笑容下又到底埋藏过多少尸骸碎骨。未央已经不敢再去深想。

是的，仇恨是人类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除非其中一人能够死亡，除非其中一人能够失忆。

谁都不是圣人，不过人间一个平凡地有血有肉的人类。所以未央忘不了曾经的那些，也忘不了母亲为了她而选择的牺牲。她忘不了，真的忘不了。

只是她唯一不知道的，是掩藏在这份仇恨下的真实阴谋，那一场在二十年前便已伸出阴森獠牙，涂满毒液的野兽在侵蚀着毫无知觉的他们时，谁也不会料到，命运竟是对他们开了这样一个荒唐、却又残忍无比的玩笑。

就像是走在钢丝上的小丑，你在看的时候会觉得很过瘾，但当他一不小心从高空中跌坠入冰冷而硬实的地面上时，你才会发现，你在用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摧残他人生命的危险之中。人生本来就是一个看似公平却又残酷到极其不公平的赌局。那种夹杂着疯狂的快意感到底摧毁了多少人，当那个早已化为尘土的疯子知道她因爱生恨的阴谋到底害了几代人的时候，原本善良的她是否还会选择同样的结局。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因为一个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所以未央的痛苦依然在延续，所以她现在依然要面临着一场让她痛苦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