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开始嗡嗡作响……鼻子呼吸困难……眼睛开始看不清东西……
这,这算什么??
根本毫无预兆的痛感,四肢百骸都像是有带刺的枷锁紧紧捆绑,不仅压迫,而且剧痛。
这感觉,从若有若无到不可忽视的地步,只用了短短几秒钟。邬雪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再无力支撑,一头栽倒在地上。
快要死了么?直觉告诉她,大事不妙。
猝不及防的濒死体验。
可是,怎么会?为什么?
直面过n多次死亡,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连恐惧都来不及察觉,就要直接丧失知觉了。
如果这样就死了,连仇恨都找不到对象,真不甘心啊……
“这样凉的夜晚,你躺在地上做什么?”一个盈润动听、像是夜雨敲打着芭蕉的女声,在邬雪琴耳畔响起。
她努力地睁大眼睛,可是视线一片模糊。只影影绰绰地看见一个窈窕的人影,缓缓地向她走过来。
随着她的走近,她的耳朵,能艰难地捕捉到银铃的声音。
是紫安?
那人走进她,在她身边蹲了下来,轻声细语地开始和她说话,说的是什么,邬雪琴因为过于疼痛已经无法专注地去听,只隐约听到她说什么“梅树”“四十九”“结界”“流失很久的巫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类的话语。
邬雪琴已经没有能力去思考什么,只是睁大眼睛,努力地想要看清楚这个人是谁。可是费了好大的气,才发觉自己能看见的,只是一张秀气的脸上的几个黑点,完全看不清五官长相。
这是近视1000°的人摘下眼镜后的效果吧……邬雪琴迷迷糊糊地想,可怜我读书的时候都没有近视,临死的时候却半盲了……
“时间到了,你去死吧。我说过,我一定要杀了你的。”
然后,她站起身来,似乎要站着瞧了她死。
这句话她倒听得很清楚,因为这人是揪起了她的耳朵,一字一句地在她的耳边说的,充满了恨意。
这次邬雪琴听得很清楚了。这个声音,毫无疑问,是紫安的声音。
她为什么杀她,原因很清楚,府里上下的人都知道她恨她,都知道她总有一天要亲手杀了她。她恨他,无非是因为她夺去了顾南风的所有注意力,而且这是个非常记仇的丫头,上次她还差点弄死了她辛苦培育的蛊呢……
而现在,多半是顾南风回去告诉她,考虑到她的存在已经对邬雪琴的安全构成了威胁,所以命她即刻回南诏,不得延误。
所以,她对她的恨意到达。反正她是公主,而她是草芥,公主弄死草芥,不需要负什么责任的。
顾南风一心想要给她安全,却不曾想,他的爱护加速了她的死亡。
邬雪琴绝望地想着,这次真的是完了。还没见齐师墨一面呢,还没来得及告诉自己对他的感觉呢,就这么死了,真的好冤……
好痛,比任何疼痛都要疼上1000倍的疼痛。在这样的疼痛里,灵魂几乎都要急着从受难的躯壳里逃离出来,邬雪琴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大片的丧失,而那痛觉则越发肆无忌惮地汹涌而来,她好像真的,马上就要死了……
强烈的求生意志,使得她不顾一切地抓住了将要离去之人的裙裾。那人“咦”了一声,拉扯了裙裾往后退,可是邬雪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明明浑身疼的要死,却怎么也不肯放手。
那人显是恼怒了,一脚踩在邬雪琴的脸上——不过这种时候,这种痛和身上承受的锥心刺骨之痛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所以邬雪琴的手,仍然牢牢地抓住她的裙裾,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那人叫骂了一声,骂的内容应该是极为怨毒的,可惜邬雪琴已经听不到了,只隐约地察觉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憎恨。
她似乎是急于逃脱,于是重新蹲下身来,用力地用手去掰开她的手,可是此刻邬雪琴的力气大的吓人,她努力了半天也没弄开,竟然用尖利的指甲去挠她的手,邬雪琴的手立刻被划出鲜艳的血痕来。
两只手纠缠了很短的时间,邬雪琴几乎已经没有了意识,身体的感觉却还在,手因为吃痛而本能地逃避开,那人最后踢了她一脚,匆匆离去了……
所以,当第二天清晨,顾南风照例来给邬雪琴送药的时候,手里的药罐哐啷一声摔到了地上。
邬雪琴躺倒在地上,除了手上的挠伤,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地上也没有血,周围没有挣扎过的痕迹。
可是她却躺在那里,脸色煞白,身体僵硬,连一丝鼻息也没有了。
“谁干的?谁干的?谁干的!”
那一天,那一刻,全府上下所有的人,都听到了王爷的这一声怒吼。
当然王爷并不是狮子,不可能一直吼。到了下午,王爷改变了策略,每一个人都因此见识到了王爷的可怖眼神。
大家的结论是,宁肯被王爷吼,不愿被王爷瞪。
而至于王爷为什么会如此大动肝火,王爷的举止为什么如此反常?大家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王爷宠爱的那个小妾,险些死了。
于是大家就都“哦”了一声:“是不是那个姓邬的侍妾啊?了解了解。王爷已经为她不正常过好多次了,每一次不正常起来,程度都很猛烈。所以,正常,很正常。”
大家都一致庆幸,幸好那女的只是险些死了,没能真正死成。如果真的死了的话,最保守的估计,王爷一定会屠府的。这推测绝没有半点夸张,你们谁不信的,可以去看看王爷那疯狂的眼神,看了再发表意见。
险些死了,不过没有死成。有的人言之凿凿地说,王爷发现那个女子的时候,那女子身上连一丝气息都没有,身上的温度丧失殆尽,连手上的关节都僵硬了,分明已是个死人。
可是王爷把她抱到自己的房间之后,竟像是迷失了心智一般,在巨大的房间里生了十几二十个炭炉子,让整个房间达到了夏天才有的温度,后来,后来——这女的身子竟然就慢慢地暖过来了。
比较理智的人分析说:虽然此人言之凿凿,但传播流言的人,一般都是这么言之凿凿。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几个炉子就恢复温度呢?就算把死人丢到烈日底下又如何?她的身体还是跟铁一样地冷。
所以,又有人分析说,应该不是梁王爷的炭炉阵救了她,说不定那女的压根就没死。
立刻又有人反驳说,怎么可能呢?好几个大夫都确诊了的,板上钉钉的事了。这几个大夫还不是普通的大夫,是皇宫里伺候皇上的御医——中的精英——中的精英。精英们连人是死是活都诊断不清楚,还能叫精英?
所以那女人必定是死了的。而且梁王爷也没有那个神通,能将这女子在阎王爷花名册上删掉的姓名重新恢复。
那么这个女的,是不是本身就很邪门呢?
有知情者立刻摇头:这女的已经在鬼门关上走了好几遭了。如果她有这种能耐,还会甘愿吃那些苦?再说,一个人没事总把自己往死路上整干嘛呀?
急于所有这些不可能的假设,有聪明人得出结论,是鬼弄的。证据就是她手上那几道印子,证明鬼已经对她动了杀机。鬼动了杀机还有什么好事么,她一定是被弄死了。可是王爷的心也实在太诚了,感动了鬼。鬼在她的耳边吹了一口气,又把这个女的送回阳间了。虽然现在仍是昏迷不醒,好歹是活了一条命呀。
这种说法活色生香,有板有眼,剧情又非常曲折动人,最终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
正当大家陶醉在这凄美动人的故事里不肯自拔的时候,一个叫大傻的粗使仆人开口道:“嘿嘿,我知道谁是鬼。”
看他傻里傻气的样子,大家谁也没当一回事,就逗趣道:“那你说这鬼是谁呀。”
傻子道:“是南诏公主,嘿嘿。”
有人来了神,问道:“为什么?”
傻子不答,玩神秘道:“你们大家每个人都被王爷审讯过,都审讯了多长时间呀?”
众人不耐烦地答道:“一眨眼吧。”“三两句话吧。”“我进去的时候在正想放屁,当着王爷我不敢放,只好收回去,等我出来的时候,那屁还憋在半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