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入札幌市中心的时候，路上的车辆就变得越来越多了，熙熙攘攘的行人和车辆将不算狭窄的主干道挤得满满的，伊地知也不得不减缓速度。

偶尔遇到路口的时候，停下来等一会儿是不可避免的情况，然而排着队的车辆里却很少有人鸣笛，大家都极有耐心地等待通行。

他们大多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来的，长长的一列车队，车内的人不约而同地怀着某种隐秘的激动，等着、四处看着，偶有眼神在空中相接，彼此一个眼神就能会意，就像在进行一种心照不宣的朝圣仪式。

小小的堵车还不足以浇熄大家心中振奋的火苗。

从看到外面屋檐、树杈上银装素裹的样子和悬挂的各种灯笼、彩灯和装饰品那时候，钉崎就把脸贴上了车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的景色。

还没有进入真正的冰雪节主会场，她好像已经被外围的冰雪和零星的冰雕作品吸引了注意力：“悠仁，那个，看那个！”

“什么什么，哪里哪里？”

“那边那个！是一只鸟吧？好可爱——”

“哎？可是我觉得旁边那个造型更好看一点，那个有点像嗯我也说不上来，但是精致程度上明显更上一层楼啊，也更有气势一点！”

“我说你啊，这个审美真心没救了！明明怎么看都是那边的小鸟可爱一些！”

“谁说的？不信你问问其他人！”

被一边一个扯住袖子之后，刚刚准备趁着堵车眯上一小会儿的江书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所以说，为什么是我？”

刚才半睁半闭迷迷糊糊之间没注意看其他人。现在他转头看了看，发现五条悟和伏黑惠早已一边指了一个表达立场，甚至没给钉崎他们问的时间。

熟练到令人叹为观止。

江书怀疑他们根本没有仔细看那两座冰雕，而是嫌麻烦随手指的，理由还都很好猜——刚好分别离他们两个近一些。

面对钉崎他们两个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他沉吟片刻，而后淡定地举起一只手。

“挑不出来，它们丑得不分上下，我弃权。”

“丑得不分上下”钉崎捂住了胸口。

五条悟摩挲着下巴，摆出一个看好戏的表情：“唔，会心一击啊。”

“主会场还没到呢。”伏黑惠静静叙述事实，“那里有以各种主题为题材雕刻出的作品，会比外围这些丰富很多，也好看很多。”

“可恶，这么晶莹可爱的小鸟你也说丑，你眼光是有多高啊！”钉崎抱怨道。

江书一脸无辜。雕得再活灵活现、纤巧秀气也是死物，而且是冰雪做成的死物，有什么好赞叹的？

而且，钉崎口中“可爱”的小鸟，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一只鹰。

当他们安置好车，逐步走进主会场所在的公园之后，原本兴奋得一直聒噪个不停的两个人反倒安静下来了——

他们恰巧选了个最好的时节。

正是所有雪雕、冰雕作品已经尽数展出、公园布置得尽善尽美的时候。全长15公里的区域内堪称三步一景，即使是阴云盖顶的肃杀天气，无处不在且位置巧妙的各色小灯不分昼夜地将银白的冰雪照得亮堂堂的，银光与彩光交相辉映，映得人目眩神迷。

入口处甚至盖起了一座像真正的城堡那么大的冰雪城堡，横亘在公园正中间，单是看着就让人觉得一股森凉气息扑面而来，仿佛来到了一个真正的冰雪世界，恰到好处的灯光将这座城堡照得如梦似幻。

看着这座城堡，钉崎已经完全走不动了。

半晌，她才突然想起来似的掏出手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拍完了走几步换个角度，看了看相册里的图片，啧了一声懊恼道：“太大了，拍不出来那种效果。晚上肯定更美！”

这一点所有人都没有意见。

五条悟转身消失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大堆竹签穿成的团子：“来来来，根据口味自己挑啦！——”

在清晨的迷蒙雾气和一道道光线中静静伫立的冰雕、微微呼啸着抚弄起胸前围巾的寒风，和热气腾腾、上面浇着新鲜甜甜酱汁的团子。

“谢谢。”江书小心地脱去一只手套接过团子，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迈动脚步跟在了大家后面。

团子是刚出锅的，吃着好像身体也没那么冷了。

这样想着，他用一种走马观花的视角不时漫不经心地扭过头看几眼两边的冰雕作品。因为来得早，人群相对来说还不算拥挤，不过每个作品前都有三五个或者一小群人簇拥着拍照、欣赏。

走在最前面的钉崎突然转身跑过来，拉着他到了一处作品前：“呐江书，你觉得这个如何？”

严格来说这是由一个冰雕群组成的冰雕艺术，是专门负责冰雕艺术的团队制作而成的。雕刻打磨得晶莹剔透的冰块做成了正越出海面的鲸鱼那一瞬间的样子，翻转的腹部划起一个优美流畅的弧度，上面每一条竖纹和每一根触须都清晰可见，整只巨大的鲸鱼周身找不到一个小气泡，堪称完美无瑕。

鲸鱼的周围是一小股鱼群，设计者巧妙地用这群鱼表现出了鲸鱼带出的气流漩涡、身边波涛汹涌的样子，还隐隐有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使得单独一只鲸鱼不会显得太过突兀。猛地看过去，甚至有种鲸鱼带动鱼群翻涌着游动起来了的错觉。

这幅作品还有另一层深意，即用鲸鱼的美丽来唤醒大家保护海洋的意识、反映过度鲸鱼捕捞的社会问题。

虽然还没有看完，但是钉崎敢笃定，即便放眼整个会场，这个作品也算上等佳作了，就不信江书不心动！

江书仔细看了看鲸鱼冰雕的纹理，又品了品它跃起的姿态，说道：“雕得很逼真。”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细节很到位，应该没少费工夫。”

等着江书发自内心的溢美之词的钉崎：“没了？就这？”

“不然呢？你想让我说什么？”

钉崎被噎了一下，看到不远处的虎杖悠仁，眼睛一亮，跑过去一把将他拽了过来：“请看教程。”

“找我做什呜哇！这是鲸鱼？！好厉害！太强了吧！跟电视上见过的一样！怎么做到的？啊还有好多游来游去的小鱼，这也太棒了吧！”

钉崎满意地点点头：“就像这样。这么惊艳的作品，就算不一惊一乍地表达赞叹，起码也要多夸几句吧？人家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