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想了想,脸色有些难看。
小楼默默站在那儿,不说不动。
方德言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对李宗笑道:“李大人,奴婢送您出去吧。”
李宗在小楼与阿祉间来回瞧了瞧,叹了声气,跟着方德言走了。
一月有余?
那便是还在丧期时了。
她觉着有些冷,跺了跺脚,往外走。
“小楼!”
手臂一紧,下一瞬,被他拉进怀中。
“对不起……我……”他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怔了怔,低低道:“对不起。可你不要走。”
小楼撑着他胸口,将人推离自己一些,仰脸嫣然一笑:“你在说些什么?我不过觉着有些冷,想去添件衣裳罢了。”
他一怔,低下头仔细打量她的神情,除了略显苍白的脸色,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心里涌上失落,转瞬暗啐,她不生气,他应当高兴才是,为何要失落。
又见小楼眉头一蹙,他心中一紧。
“你明明知道……”她仿佛有些无奈,“这个时候,南宫琉璃怀上皇嗣……她不应该怀上的。”
他明白她的话,脸色沉了沉。
小楼叹了声气,抬手捧住他的脸,笑了笑:“阿祉,你高兴些……一切都会有办法的。这是你第一个孩子,而且你与她……毕竟是青梅竹马,我明白的。”
转身走到桌边,将食盒里的碟子抬出来摆上,回头冲他一笑:“先吃点东西吧。”
他挤出一丝笑,勉强吃了些,又赶去御书房了。
小楼将碗筷收好,让人拿下去,想了想,冲外间道:“来人。”
那些人虽不清楚她的身份,可瞧着方德言的态度和阿祉的亲昵,也分得了轻重。当即从外头走进个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弯着身子:“姑娘?”
小楼问他:“方公公在何处?”
“公公随皇上去了御书房。”
她想了想,道:“你去一趟,告诉方公公我有事找他。”顿了顿,“隐秘些,别让旁人知道。”
小太监立时领命去了,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方德言才来。
小楼已备下清茶,有礼地请他坐下。
方德言脸上有些奇怪,似乎从未想到她会如此。
小楼笑道:“方公公,我进宫许久,我们也没有好好说过话……以往小楼多有不懂事的地方,还请公公海涵。”
方德言回笑:“姑娘客气了。”
小楼低头执着茶壶,缓缓将清茶注入杯中。雾气腾起,缭绕在她睫毛,朦胧而渺远。
“先帝在世,对公公很是倚重,从无事避讳。是以公公也知道,小楼身世坎坷,如今与哥哥分离,只能仰仗阿祉有一日为傅家平反,还族人一个公道。”
方德言似乎也陷入回忆中,笑了笑:“说来奴婢与傅家也有渊源。”
“哦?”
他笑道:“那年我初初进宫,不慎冲撞了傅大人,幸得大人有度量,不仅没有追究,反而告诉奴婢许多处世良言,实在受益良多。”
小楼笑道:“原来公公也是故人。”她将茶盏放到方德言面前,“小楼是女子,不懂什么大是大非,只明白,阿祉好了,我和公公才能安好。”
方德言眼中光亮一闪,顿了顿,抬起茶杯呷了一口。搁下后直直看向她,目中清澈,没有丝毫隐瞒。
“先帝去的那日,命奴婢将《秋水寒江图》后的东西交给姑娘,便已是将姑娘当做可以信重的人。奴婢服侍先帝半生,自然遵照先帝遗民,今后姑娘但凡是为了皇上好,即便要了奴婢的命,奴婢也会全力相助。”
小楼心中一动,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意。顿了顿,道:“既然如此,小楼也不拐弯抹角了……阿祉与南宫小姐,是……”
她有些说不出口,方德言自然明了。
“是三月二十七,那日皇上在崇明殿忙到深夜,后来太后派人来请,便去了章华殿。”他说的缓慢,小楼听得仔细。
“当时皇后意在章华殿中,稍坐了坐,帝后一同向太后请安离开了。出来后,皇上脚步有些不稳,便由皇后扶着,带回了凤仪宫。”
他顿了顿,道:“奴婢是阉人,哪里有说话的余地。但如今回想起来,那日皇上很是不妥……奴婢怀疑……”
小楼眉头一跳:“被下了药?”这猜测虽然大胆,却并非没有可能。
方德言点了点头。
她低下头,纤白玉手揪着襟口。
方德言道:“姑娘是担心这个孩子会将皇上置于险境?”
小楼挤出一抹苦笑,道:“你我都明白,局势未稳之前,这宫中谁人都可以替阿祉生孩子……唯独南宫琉璃不行。”顿了顿,虽觉不妥,但还是道:“若照公公所说,不过一夜而已,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