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忙虚扶一把:“嬷嬷这是做什么。”
嬷嬷笑道:“奴婢不知小主竟是贵人,昨夜险些冒犯,还请小主不要怪罪。”
小楼笑笑:“都过去了,又何必再提。”顿了顿,目光在那群姹紫嫣红的人儿身上扫过,眼中似有深意:“阳光这样盛,嬷嬷真是辛苦了。”
“都是奴婢的本分,哪敢说辛苦,”试探地问道:“小主出自名门,规矩礼仪想来都是极好的,若是小主累了,不如回房歇息。”怕小楼误会,又接道:“若是小主愿意,奴婢亲自派人教习。“
小楼收回目光看她,面上似笑非笑:“我是粗人,规矩自是要学的。”停了停,又笑道:“瞧着其他小主们样貌礼数都是极好的,尤其是孟小主,体态婀娜,面若新月,又生得这般知情识趣,”嘴角勾起一抹笑,“嬷嬷好生教导,将来她飞黄腾达,必定不会忘了嬷嬷的好处。”
嬷嬷脑经一转,立时明白过来,连连应下。
小楼抿唇笑了笑,转身进屋。
她有些累,拿了册书便蜷在榻上歪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翻。屋外嬷嬷和秀女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夹杂着蝉鸣,实在催人入眠。
坚持了一会儿,却还是没有忍住,枕着手臂睡过去。
等醒来,日头已经下去了,院子里一片安静。
身子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发麻,她揉了揉眉心,小心翼翼地下了榻。
走到屋外,一开门,发现禄升坐在那石阶上瞌睡,头像小鸡啄米似地一上一下。
她有些好笑,伸手推了推他:“禄升。”
他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
“小主……”揉着眼睛,有些羞赧:“今儿皇后走后,皇上被太傅大人请去了崇明殿,便命我来这儿守着,接小主回去。”
小楼笑笑:“我在这儿挺好的。”
他又劝了几句,小楼始终不松口,他没法子,只得放弃了。
晚膳时自有宫婢将食物送到屋里,却都被禄升接手,一一验过才肯让小楼入口。她觉着有些夸张,可禄升奉了皇命,将她的安全时时刻刻牢记在心里,绝不敢马虎。
吃过东西,便有几个秀女来串门,领头的是柳州刺史宣明经之女宣香玉,另有赞军校尉鲁嵩之女鲁明霜、提辖郑多志之女郑幽。
三人之中,以郑幽容色最佳,鲁明霜性子爽朗,宣香玉饱读诗书、通晓诗词歌赋,说话逗趣,倒不让人生厌。
“韩姐姐,你给我们说说,皇上究竟长什么样?昨儿个人好多,天又黑,我根本什么都没瞧见!”鲁明霜至今说起仍觉生气,小嘴嘟着,有几分可爱。
“瞧见又能如何?莫非你还要扑上去不成?”郑幽掩唇一笑。
宣香玉当即瞧了小楼一眼,见她没有恼色,这才道:“皇上是真龙天子,如何能让咱们姐们打趣,说话做事……”
“切记分寸。”鲁明霜抢白,惹得宣香玉起身打她。
小楼笑道:“左右不过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明霜妹妹若是真想知道,面圣那日可得睁大眼睛瞧仔细了。”
郑幽突然叹道:“谁知能不能挨到面圣那日……”幽幽望向小楼,“还是韩姐姐有福气,入宫头一日便……”
话音未落,又来了几个秀女,拉着小楼便姐姐妹妹地叫起来。
宣香玉瞧着小楼分身乏术,笑了笑,携着明霜和郑幽告辞了。
这一番忙乱,待消停下来,天色早黑漆如墨,寻不见半点光亮了。檐角挂着灯笼,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光影明灭,显得四周沉寂。
小楼将最后一拨人送出去,倚在门边上发了一会儿呆,抬起头,瞧见孟辛月手捧着个漆木盒子盈盈缓步而来。
“韩姐姐。”
她瞬间敛了倦容,笑答:“孟妹妹。”
“今日瞧见姐姐回来时便想上前说说话的,可惜嬷嬷在场,实在没法子。后来又有许多姐妹来叨扰姐姐,我也不好意思,一时便拖到了现在,还请姐姐不要怪罪。”她们本是平辈,孟辛月却对她福了福身。
小楼伸手一扶,笑道:“这般客气做什么,快进来喝杯茶。”
孟辛月端起手中的盒子递过来,笑道:“我是来给姐姐送东西的,喝茶就不必了,免得扰了姐姐歇息。”
“这是……”
“妹妹进宫时,母亲特意将她最为珍爱的东海珍珠链送给我,如今我与姐姐一见如故,便想将这项链转送给姐姐,权当一份心意。”
小楼连连摆手:“这可不行,既是你母亲给你的,自当好好收着,我如何能要?”
孟辛月仿佛铁了心似的,一个劲地把盒子往她怀里塞,小楼推了几次推不过,只得收下了。当着面将那盒盖挑开,里头一串珍珠项链,个个浑圆饱满,在夜色下散发出莹润的光。
孟辛月得意地勾了勾唇,正待说话,从门外进来个小太监,对着禄升耳语几句。
禄升点了点头,将他打发下去,这才转身对着小楼道:“小主,皇上回太极殿了,正到处找你呢。”
小楼秀眉微蹙,“啪”地将那盒盖撂下,“我说了不去。”
孟辛月一怔,仿佛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