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没有正面回答,云淡风轻地转到了别处。
静妃自然察觉,心中疑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笑道:“琉璃丫头被臣妾的哥哥养得这样好,心里只有对长辈的敬重,哪里会笑话。”
南宫琉璃嫣然一笑,模样乖巧:“姑姑夸赞琉璃,琉璃是不敢当的。”
皇帝笑道:“南宫确实将你教得好,否则朕也不会给你和阿祉赐婚,你不必谦虚。”
南宫琉璃面上飞上红霞,娇羞地把头低下。
静妃眸光一转,笑道:“皇上,哥哥进来忙着替皇上分忧,倒是甚少关心琉璃,所以臣妾想将琉璃留在宫中住一段时日,皇上觉得如何?”
皇帝笑道:“你不说是自己闲得慌,想找人陪罢了。”
“皇上!”静妃故作嗔怒,拉住他的衣袖,小女儿姿态十足:“琉璃来的匆忙,身边没有带用得惯的丫头,臣妾宫中各人都有安排,怕是照顾不过来。不如……”顿了顿,笑道:“由臣妾从皇上那儿挑几个好的来,日后再还回去,好不好?”
院中下人仍在跪着,小楼低头瞧着青石板地,闻言扯了扯唇角。看来这静妃倒是下了决心非要将自己要到不可。
皇帝面上笑着,转身在那太师椅上坐下。静妃接过侍婢递来的茶,欢欢喜喜地递上去。
他笑睨她一眼,淡然接过。那面容她已看了多少年,可每一次仔细凝睇,总还是觉得英俊无双。
面上是讨巧乖顺的笑,被这男人的容色迷惑,灵台却还是清明。
她笑着不说话,在等他回答。南宫琉璃身子有些僵硬,可耳朵牢牢对着他们。
漫长的沉默叫人窒息,静妃实在受不了了,弯唇道:“皇上……”
“胡闹什么,”他语气淡然,神情却是一副莫可奈何的样子。顿了顿,将茶盏搁下,捏了捏眉心,叹道:“朕近来身子不好,阿祉他……”
“皇上……”静妃面色泛白,挤出一抹笑:“别说这样……”
他摆摆手,止住她的话,继续道:“阿祉他年轻,心性总是不定,朕实在放心不下。思来想去,觉得唯有先让他成了家——有了家室,总归是要收心的。“
南宫琉璃闻言一震,眼中涌上不可置信的狂喜。
静妃亦是难掩喜色:“皇上的意思是……”
他笑笑:“母后年纪大了,朕不敢拿儿女的婚事扰她。皇后去得又早,如今你是后宫主事,这件事便交由你做主了。”
静妃当即福身:“臣妾遵旨。”
小楼膝盖发疼,耳朵里仿佛堵着什么东西,难受得很。她费力熬着,好不容易听见皇帝与静妃说了什么,静妃欢欢喜喜地让她们退下去。
她有些走不稳,强忍着酸痛好容易出了紫玉宫,膝盖一软,差点跌在地上。幸好身后珠儿眼尖,搀着她,才没叫嬷嬷发现。
当天日暮,方公公亲自来传话,将她从粗使的婢女中提出来,到皇帝身边侍奉。如此一来,她的身份大是不同。
可皇帝倒也还好,甚至没与她说过什么别的话,没有露出什么关注。
紫玉宫为着太子的婚事忙得一团乱,早是将她抛到脑后了。
今日到她守夜,挑着小灯笼靠在寝殿门边,身上围着珠儿给她送来的披风,手脚都是僵硬发麻。半夜里寝殿内有响声,她睡得浅,当下被惊醒。连忙推门进去,才发现是皇帝在叫茶。
她用火炉子温着水,忙倒了一杯送过去。皇帝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眉心蹙着,伸手推开:“朕要茶!”
他与阿祉相像,小楼总难觉得惧怕。当下看他迷迷糊糊,于是哄着:“晚上喝茶不好。”
他一顿,忽地就没有再抗拒。
小楼服侍他喝完了,又扶着躺下去,仔细将被角理了理,又退了出去。
夜色寒重,况且快要入冬,她鬓上都凝了一层薄霜。身子缩成一团,迷迷糊糊睡去。
不知多久,渐渐觉得暖和了。热气扑洒在额头,温热的东西轻轻触了她肌肤一下,又暖又软。她冻得僵硬的双手被拉着穿过衣襟,覆盖在一片结实的肌肤上,轻轻熨帖着。
那股味道实在太过熟悉,她连梦境中都分辨得出来。
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
他下颌轮廓硬朗,她的手触着他胸口的肌肤,亲密而贴近。
方德言背着身子站得有些远,非礼勿视。
天地间一片苍茫,白晃晃晃花了眼。
她这才发现,居然下雪了。
他感受到怀里的动静,低下头,眸子晶亮如星:“醒啦。”
那么英俊的脸,在她眼中却有些恍惚渺远。忽然想起紫玉宫中皇帝说的话——他和南宫琉璃,要成亲了。
脸颊有些僵硬,却是柔柔笑了笑:“阿祉,你回来啦。”
回屋喝了碗姜汤,裹着被子好好睡一觉,冰冷僵硬的四肢微微发麻,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她昨儿个值夜,今日按例是休假的,所以放心一觉睡到日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