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垂首:“臣妾不敢……方才来的路上轿子坏了,臣妾怕耽搁了时辰,只能走着过来。”她微有狼狈,倒看得出不是说谎。
太皇太后没有为难,说了两句,让她入席。
小楼挺着脊背,顺着侧边慢慢步上台阶,最后来到阿祉面前。他面前摆着镶着宝石的铝杯,盛着晶莹液体,在光下荡着细纹。
嫔妃坐席在皇后下首,小楼只要再走几步入席,便可开始。
南宫琉璃嘴角忍不住又上扬了几分,太皇太后淡然自若,不见端倪。小楼扫到宸王一席坐在下头,面色镇定。司马昱端着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她忽地顿住。
南宫琉璃眉头一挑,双手死死抓住扶手,控制自己不要跳起来。
小楼脚下一转,看向阿祉,“皇上,臣妾渴了,可否讨一杯酒喝?”
按照禄升的意思,只怕巴不得小楼赶快来揭发皇后、相爷,将他们处置了。可禄升却是一时没想明白,可是整个寿宴都是由她负责,酒是皇后给的,却是从御膳房里出去的,究竟是谁下的毒,谁又能说的清楚。
话一出口,耳边响起几不可闻的抽气声。
南宫琉璃瞪大眼睛,眸中恶意闪烁,死死瞪着她。
阿祉一顿,小楼往前一步,已经将他手边的酒杯抬了起来。
“小楼……”他皱眉,似是不解。目光忽地一顿,凝在她虎口上:“你受伤了?”顾不得什么帝王威仪,拉住她的手腕,仔细看了看,沉声吩咐方德言:“去拿药膏来。”
他牢牢握着她的手,一双眼睛仿佛有所领悟,轻轻一动,将她握着的酒杯重新拿回手中,侧身丢在桌上。酒杯翻了,酒水洒了一地。
他像是没看见,只是问她:“怎么弄的?痛不痛?”
“皇上!”太皇太后沉了语气,在提醒他这是什么场合——文武百官皆在,怎么能对一个后妃如此看重。
小楼笑道:“没事,不小心蹭到的。”
眼睛微微朝下,睇了一眼那酒壶,随即轻轻挣开他的手,走到自己位上坐下。
一抬眼,对上司马昱。
他静静看着她,像是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她一样。那目光极深极冷,蕴藏着说不出的情绪,从头到脚,将她每一根儿发丝都记在眼里。
南宫琉璃侧首对春子递了个眼神,她领命,碎步上前替阿祉重新斟了酒。转而走到小楼面前,以前所未有的恭敬态度,替她斟了一杯。
小楼笑笑,南宫琉璃道:“皇祖母寿辰,臣妾敬您一杯。”说完举起手中酒,眼角轻轻扫过小楼:“瑜嫔妹妹,一起敬太皇太后一杯吧。”
小楼笑着端起酒杯,说了一番祝词,太皇太后含笑受了。
阿祉眉眼越发深沉,嘴角抿着若有似无的笑,指尖轻轻攥着那杯沿,可是手背青筋凸起,仿佛用尽了极大的力气在克制。
小楼手脚发凉,却并不觉得如何畏惧。看到阿祉安然坐在殿中的那一刻,她便不怕了。
勾了勾唇,将酒杯递到唇边。
阿祉猛地站了起来,坐下一惊,偏首看去,司马昱居然亦是站了起来,迈出步子,似要走上来。宸王司马希低低说了一句什么,他顿住,眸中翻滚,几乎要将自己都给溺毙。
阿祉感应到他的情绪,眉间浮上一层冷冽,撩起下摆,朝小楼大步走去。
“皇上……”南宫琉璃忽地起身,在他路过身边时脚下一软,直直跌在他身上,“臣妾头好晕……”
即便今日成不了,也要弄死那个女人!
阿祉蹙眉,正要说话,忽闻一声“呕”。
循声看去,小楼手中的酒杯早翻在地上,她一手揪着襟口,一手撑着桌案边沿,大力干呕着。脸色苍白至极,仿佛连心肝肺都要吐出来。
南宫琉璃一怔,阿祉已经摆开她转手推向春子,几步走到小楼身边:“小楼,”语声冷硬,不知是在警告谁:“方德言,传太医!”
小楼呕了几下,终于舒服了些,忽觉身子一轻,已是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不顾满殿的人,径直走了出去。
她脸埋在他怀里,身子微微发抖。
他心一软,终于放松了语气:“小楼,你别怕。”
怀中的她隐隐“嗯”了声,身子抖得更是厉害。
他的怜惜、心痛泛滥,连气都快喘不过来。抱着她去了偏殿,原就在殿中吃酒的李宗也被方德言请了过来。
阿祉顺了顺小楼的背,轻轻将她放在榻上。那张小脸从胸膛脱离,才发现上面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水珠。鼻尖泛红,睫毛上晶莹剔透的雾气,偏偏人儿紧咬着下唇,不敢发出啜泣声。
他一怔,又将她揽进怀里:“没事了……你别哭。”
她揪住他襟口,低低哽咽:“阿祉……要是你出事了,我也不活了。”
要是你出事了,我也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