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四五十岁的婆子陪笑:“老夫人说的是,这姑娘看着面生,想是新进府的。”对她招招手,笑道:“你快起来吧,老夫人待人宽厚,不必总是跪着。”
小楼看了一眼老夫人,见她并没有不悦,才答了声谢,站起来。
“你过来我瞧瞧。”老夫人含笑。
她有些踌躇,又等了等,见老夫人面上没有恶意,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她面前。
不曾防老夫人突然伸出手,她吓得想退后,那只手却轻轻地、温柔地落在了她脸上。指尖有褶皱,可还是温软的,带着檀香的气息。
目中含着怜惜,轻轻地抚过她脸上的伤疤。
她愣住,呆呆看着老夫人的眼。
她没想过,还能有一日被人用这样的眼神望着。慈爱,不沾染企图和恶意,只是纯粹地看着一个受了伤的小姑娘。
出生官门,年纪又小。以往父母将他们兄妹爱护着,府里的下人也都疼惜。后来一朝天变,锒铛入狱,发配边疆。
官吏对他们恶言相向,动不动拳打脚踢。
她见过的,除了这世上的极善,便是这世上的极恶。
“老夫人……”她有些动容。
老夫人笑了笑,颔首对身边的婆子道:“是个好姑娘。”回转,笑着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何时入的王府?”
她含糊着答了,老夫人也不细究,嘱咐她好好养伤,切勿留了疤,方才带着下人离去。
她看着她们走远,心里暖和温软。
这一下打扫起来也特别有气力,不过一会儿就清理好了。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又见一位丫鬟姐姐进来,冲她道:“你可是小楼?”
她点头应是,那人又道:“老夫人让你去一趟锦园,你动作快些。”说完便走。
她连连喊了几声“姐姐”也没能让那人停下来。
追出门去,人早已寻不见了。
锦园?
她哪里知道是什么地方。
不过方才老夫人似乎挺喜欢她,说不定想找她说话呢。
她一想,就觉心头发暖。将扫帚归置一处,忙找了过去。
问了几个人,才找到地方。
锦园并不大,只是布置装饰看起来并不像老夫人会来的地方。鲜艳的颜色居多,有几分小女儿的味道。
她一路畅通无阻,穿过一片花木拦成的小道,向右手边一转,眼前立时开朗。
许许多多碎石铺成的一大片地砖,周围绿藤缠绕,竟在冬日显出几分春天的气息。
可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停住脚步,左右望了望。
不是说老夫人找她么,怎么一个人影都不见。
正暗自疑惑,眼角一闪,一个梳着发髻的女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不咸不淡地瞅了她几眼,抬手一指,道:“那边。”
她不敢多问,道谢后顺着女子指的方向走过去。饶过一座假山,忽见大石上坐着衣着鲜艳的少女,翘着脚,闲闲从手边捏了葡萄喂进嘴里。
“小姐,人来了。”方才为她指路的女子从她身边越过,朝大石上的碧溪笑道,面上全然不见之前的冷漠淡然。
小楼脑子一片混乱,下意识行礼:“三小姐。”
碧溪见她来,坐正了身体,笑道:“怎么这么久,害我好等。”顿了顿,又笑道:“不过也不算是让我辛苦,关键还是他。”
小楼不明其意,疑惑地抬头看向碧溪,碧溪见状扬起精致的下颌,朝前方点了点。
她顺着看过去,面色一僵。
不过几步之遥的地方,跪着个人,粗布衣裳,身形瘦削。是宋余闵。
地上铺的都是碎石子,他不知跪了多久,膝盖一片微有他穿的是深色,那液体看不出颜色。
见小楼盯着膝盖一处,他一僵,连忙拿手拢住。
她说不出什么滋味,唯能感觉右手发抖。一个激灵,立马用左手拉住右手,放在身前,侧身对碧溪跪下。
“三小姐,不知您找奴婢来有何吩咐?”淡然自持。
碧溪见她无动于衷,挑了眉,从石头上跳下来。背着手,走到她身边,围着她慢慢转圈。
“你倒是厉害,他为了你被我罚,竟然还能不闻不问。”碧溪啧啧称奇。
小楼仍是低着头,恭敬道:“三小姐说笑了,奴婢初来府中,与众人不熟。宋大哥也不过是见过一二面,何来为奴婢受罚之说。”
“你还狡辩,”碧溪冷笑,在她面前站定,弯腰,挑起她的下颌,仔细看着她的脸,目光触及那一道伤痕,立时松了手,鄙夷地别过脸去。
“昨日我说了,不许人将你从坑里救出来。你说与他不熟,那你告诉我,没有他,你是怎么出来的?”拍了拍手,像是摸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走到宋余闵身边,冷笑道:“你说说,这么一个臭丫头,你做什么救她呀。而且救了还不承认。”边说边摇头,颇为感叹。
宋余闵动也不动,
碧溪气恼,抬脚狠狠踢了他一下。他一个不备,身子朝后晃动,忙双手撑地,总算维持不倒下去。
小楼心口烧得厉害,却不好与她正面相对。
“三小姐,您误会了,小楼之所以会在这儿,全因昨夜遇到小王爷,是他将奴婢救了出来,与宋大哥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