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余闵指了指,对她道:“那就是杏尧和你的屋子,我跟她们说你在府里迷了路,你新入府,想来她们不会责怪。”顿了顿,又道:“快回去休息吧。”
“好。”她应答,将披着的衣裳脱下来,仔细叠了递给他。
“徐大哥,”她抬眼,正视他,“晚安。”
这是她第一次那么正式地唤他。
徐大哥。
三个字软软糯糯。
她的眼睛里倒映出他的身影,瘦削,眉目如画。
微紫的琉璃色,高贵而冰冷,此刻却染了白雪的光,微亮。
他从没见过这样美的颜色。
接过衣裳,喃喃道:“不用谢。”
她点头,转身走向小屋。
“小楼。”
她停住,转过身,他却半晌没有说话。
“徐大哥?”她疑惑,微微蹙眉。
他盯着自己的鞋,伞拿歪了也没发觉。雪粒落在他身上,也不觉冷。
“小楼,”他仿佛下了决心,抬头直视她,“我们……我们都是下人……”
她不解。
他又道:“主……主子是主子……”
“徐大哥,你想说什么?”她干脆问出来。
他踌躇许久,见雪又要落她一身,连忙摇头:“没……没事了,你快回去吧。”转身落荒而逃。
好笑地摇摇头,她提着裙摆回了屋子。轻手轻脚推开门,炕上已睡了杏尧,她推门的声音也没将人弄醒。
蜡烛燃着,烛泪斑斑,将烛台上弄得到处都是。
旁边放着一个碗,碗沿上隔着一个大馒头。
她摸摸肚子,果真是饿了。
感激地看了杏尧一眼,踮着脚走到桌边,一口一口吃完馒头,喝完碗里的粥。冰冷的食物闹得肠胃不大舒服,但有总比没有强。
连洗漱都懒得,直接脱了鞋子和衣裳,仅着亵衣在炕的另一侧躺下,拉过被子牢牢把自己裹住。一偏头,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这一夜是前所未有的安眠。
没有离开的哥哥,也没有陈荣。黑沉沉一片,梦靥都消退去。
第二日杏尧早早起了,见小楼还在睡,也没有打扰。先去洗漱,然后到饭堂拿了吃食回来,才将她叫醒。
小楼草草洗漱一番,坐到桌边与杏尧一同用早膳。
她眼睛下方有些浮肿,杏尧笑道:“我本以为你是个机灵人儿,没想到竟好端端地迷了路,倒不知小宋是去哪里把你找回来的。”
小楼尴尬地笑了两声,埋头喝粥。
这时有人叩门,杏尧去开,却是宋余闵。他怀中抱着个包袱,探头往里看,嘴中道:“小楼在么?”
杏尧一顿,别有深意地瞅了小楼一眼,点头笑道:“在呢,你进去吧,我先去做事了。”说完端了碗筷离开,嘱咐小楼道:“动作快些,别让管事嬷嬷看到了。”
“好。”她回道,转眼看着宋余闵。
他快步走过来,将包袱往炕上一放,解开来,露出些姑娘家的衣物:“你的衣裳昨儿个都弄脏了,要是不嫌弃,就先换上。这都是我妹妹的,很干净。”
她哪里会嫌弃,急忙站起来,对他说了几遍谢谢。
他摆着手,寒暄几句便离开。
小楼将那些衣裳仔仔细细叠好了,取了一套素色的穿上。好在宋余闵妹妹的身量与她差不多,倒也不突兀。
青莺是负责后院的洒扫,所以她收拾好自己便去寻青莺。因昨日她没有清理干净就擅自离开榕苑,青莺嘴上责骂几句,又将她打发去了那里,且叮嘱日暮时亲自去验收。
她一一应了,拿着扫帚按照昨日杏尧带的路,找过去。
今儿起得早,到的时候老夫人还在念佛。她不敢打扰,抱着扫帚等在屋角,想等人走了再开始。
那念佛声细密低沉,敲木鱼的声音亦是一板一眼。娘亲信佛,她以前经常陪着一同到庙里诵经参拜,因着娘亲的爱好,对佛事亦是有些了解。
见无聊,干脆合了手,随着屋里的声音念起来。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阿弥利……”
她渐渐念得入神,双膝跪地,虔诚地微低着头。
鬓角细碎的绒发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年轻干净的脸,颊边结痂的伤疤也显得不那么狰狞。
木鱼声不知何时停止。
她专心念着,忽闻一道沙哑的嗓音,含着善意的笑:“小姑娘,你也信佛?”
她吓得“腾”地睁开眼,看清面前站着一位满头银发的妇人,衣着光鲜,妆容齐整。她身后还立着几个丫鬟婆子,立时明白过来,诚惶诚恐地跪好,答道:“奴婢惊扰了老夫人,请老夫人恕罪。”
老夫人笑着摆摆手,道:“哪里是你惊扰,我在里面隐隐听见有人念经的声音,悦耳得紧,遂寻了出来,没曾想府里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可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