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恩宠,终是抵不住李氏病重。缘深缘浅,抗不了上天捉弄。
她动作渐渐慢下来,每一个细微的眼神,都透露出无比的哀伤。
离别……
她经过的离别,谁能明白。
至亲的人,挚爱的人……她小小年纪,为何就要经历这些常人可能一生都不会有的灾难。
她简直佩服自己,便是这样,也活到了现在……
不知是谁改变了她……若是从前的傅南楼,只怕在哥哥离开的那刻,就再不会有独活的勇气。
她想得眼睛都疼了。
酸酸的,热热的……
眼角一顿,直直撞进一双黑眸之中。
是方才的那个少年公子。
狭长凤目,一张俊脸英气非凡。
含了笑,是欣赏的神情。
他那眼睛,真是……像极了司马昱。
周围不知围过来多少人,所有的视线都在她身上。他们都知道她是醉笙阁的姑娘么?
都知道吧。
他们的眼中,是鄙弃么?都看不起她吧,她不是良家女子,不是值得人捧在手心呵护的小姑娘。她在那么多人面前跳舞,这与献媚又有什么区别?
何况,世人只会将这一段当做青楼趣闻,湮灭了她最初的想法吧。
她有些晃神,仍在跳着,可魂魄都不知飞到了哪里。
忽地脚下一痛,她一惊,只来得及看到月萍眉梢眼角的冷笑。身子一软,往后倒去。
猛地闭上眼,准备承受疼痛和嘲笑。可腰间一暖,却是被人稳稳抱住。
睁开眼,便是那张英俊的脸。
少年含着笑,按着惯力抱着她转了一圈,稳稳停住。
若不细看,只以为是原本就安排好的情节。
片刻安静后,响起掌声雷动,她呆呆看着那张脸。
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记忆有些模糊,她陷入苦思,忘了起身。少年也不急,就这么抱着她,接受众人的注目。
“小楼……”隐隐传来紫艳的呼声。
她即刻回过神来,双手挡在少年胸前,有些羞窘:“谢……谢谢。”声若蚊吟,双颊羞红,迫不及待地想逃开他的怀抱。
少年反而起了坏心思,假装看不懂:“你没事吧?”关心地询问。
他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清亮如阳光,是健康不染黑暗的气息。这样的味道,最吸引人,尤其是她。
可美好的东西,始终留不久的。
“谢谢公子。”她集中了精神,笑一笑。
少年也看出她态度的转变,没有继续纠缠,有礼地扶着她站好,这才松开手。
她又福身道谢,这才慢慢走回木姐面前,行了礼,默默退回席位。脚踝处被月萍一绊,有点疼。她不想惹事,强忍着,正常走路。
紫艳已经回到座位,等她回来,抬头对她笑了笑,复而低下头,没有说话。
她以为是为了方才出丑的事难过,拍拍她的手,低声道:“别担心,没事的。”
紫艳闻言又对她笑了笑,还是没有说话。
“倒是个好孩子,”木姐忽然笑道,侧首与赵公子笑言:“公子觉得如何?”
赵公子似在怔忡,并没答话。双目紧紧跟着小楼,看得她都发觉,一抬目,有些困惑,但还是礼貌性地对他一笑。
赵公子浑身一僵,快速转过脸,抬起酒杯就往嘴边送。一个不慎,呛得连连咳嗽。
一场风花雪月,旖旎迷人。
直到日暮,方才收拾东西回去。
小楼与其他姑娘站在树下歇着,等着张妈妈来唤。环顾一圈,仍不见环儿和如素。
忽见春桃步履匆匆而来,附耳与木姐说了什么。
但见木姐神色一冷,嘴角噙着一丝笑,低语几句,春桃又领命而去。
小楼隐隐觉得不安,想与紫艳说说,可紫艳坐在树下,神思怔忡,想了想,还是不去打扰她。
“姑娘。”声音近在咫尺,她愣了愣,侧过身,发现是那位赵公子。
福了福身,并不说话。
赵公子有些局促,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可又固执地非要与她说一说话。
“姑娘琴艺师承何处?”想了半天,总算憋出这么一句。
小楼皱眉,并不想回答。
赵公子也不恼,只作揖,道:“姑娘琴艺非凡,舞艺亦是难得,他日若有机会,小生欲再听琴艺,再观舞姿。”顿了顿,又道:“姑娘姿容绝色,若是不介意,小生想为姑娘做一幅画。”
小楼微怔,这次倒是有了回应:“不必了。”
“为……”他欲问缘由,小楼已是不耐,连敷衍都懒得,径自转身走到紫艳身边。当下月萍并不在附近,她也不用继续忍着,脚有些抬不起,走路一拐一拐。
紫艳本在打量他们,见小楼转身而来,心中一松,但见她脚上伤势,一怔,连忙起身迎上去。
“什么时候伤到的?”她问,她方才跳舞时跌倒,已是伤了,没想到小楼也……
“没事。”小楼笑笑,“不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