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心里一顿,冷笑一声,偏过去瞧,却是一个皮肤细嫩的年轻人,说话轻声细语,眉目比女子还要俊秀几分。他身前站了个玄衣少年,眉眼倒是英气,狭长凤目,点漆如墨。
心一动,下意识别开脸去。
虽然不是他,但那样黑的眸子,仿佛心底最隐秘的伤。
连想一想,都觉痛不自抑。
“怎么了?”紫艳瞧她面色发白,担忧道。
她摇摇头,“只是有点不舒服,要不咱们回去吧,待会儿张妈妈瞧见跑远,怕是要骂的。”
“可是……”紫艳踟蹰,一边回头去看青袍男子,“还没画完呢。”
小楼失笑:“真有那么好看?”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那就看吧,环儿她们都不知跑哪去了,挨骂还轮不到我们。”
紫艳闻言一笑,又继续专心致志地欣赏起来。
小楼苦笑,放后站了站,想离他们远些。不料脚下不慎,一脚踩到身后的人,耳边只闻一声痛呼,一股大力猛地推来。
小楼顿时歪倒,朝紫艳撞去。前面的人闻声让路,两个小姑娘立时狼狈地跌在地上。
“噢!”
被压在底下的紫艳一声惨叫,小楼一个激灵,连缓冲都来不及,赶忙翻起身来,“伤到了?”
用力将紫艳扶起,瞧见她右手方才搓到地上的小石子,划出一道伤痕,泛着红丝。伤口还沾了些泥土,想必疼极了。
她心疼地托着紫艳的手,一股火气直冒起来。恶狠狠抬眼朝罪魁祸首瞪去。
本以为力气这样大,或许是个凶恶的男子,没想到却是个年轻姑娘。穿粉霞锦绶藕丝缎裙,白底的绣鞋,那鞋面上浅浅一道灰色的印子。她身边站了个插腰瞪眼的小丫鬟,正恶狠狠地瞅着小楼与紫艳。
小楼一怔,身边的紫艳微微低了头,怯怯道:“月萍姐姐……”
她教紫艳跳舞,紫艳对她又敬又怕。
小楼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自己不对在先,若说起来,罪魁祸首还是自己。
于是也低头道一声:“月萍姐姐,对不起。”说着扶着紫艳站起来。
周围人多,月萍倒是没有失仪,反而还极有涵养地笑了笑,道:“不要紧,又不是什么大事。”微微侧头看着自己的丫鬟,嗔怪道:“你怎么这样鲁莽。”
丫鬟已跟在她身边许久,哪里会不明白,当即委屈地瘪瘪嘴,道:“我瞧见她踩了小姐,一时着急,出手才重了些,小姐,你便绕了我吧。”
月萍无奈一笑。
她长得貌美,又这样柔和谦逊,周围立时响起一片细语声,似在打听佳人来头。
小楼道了一句谢,默默缠着紫艳退出人群。
“痛不痛?”回到之前的花树下,小楼心疼地捧着她的手,掏出怀里的帕子轻轻擦拭,想把那些小石子弄出来。
紫艳抿着唇,眼泛泪光,忽然道:“小楼,我不服。”
小楼怕她自此有了心结,若与月萍作对,怕是要有苦头吃,于是连忙劝解:“是我犯错在先,你别恼……”
“不是为了这个……”紫艳摇摇头,眨眨眼,将那点泪意逼回去。
“你晓得我有多想成为醉笙阁最出色的舞姬,那也将是整个昊泽最好的舞姬。她口头上答应了木姐教我,可学了那么久,她又教了些什么?你不晓得,只有我和她两个人的时候,她总是说一些话来刺激我。说我天生不是跳舞的料,癞蛤蟆想变天鹅……小楼,”她说着又抑制不住,忽地哭出声来:“我虽出生不好,但从没人这样嫌弃过我。她以为她是谁,不过一个婊子罢了……”
若说月萍是婊子,那她们又是什么呢……
小楼知她是在气头上,且说起来越发伤心,才会口无遮拦。怕被人听到,只好在她耳边小声道:“这些话你说与我听听便算了,切莫再告诉其他人,否则月萍定饶不过的。”
紫艳点点头,自动自发减小了音量:“我晓得,我也不过说说罢了。”
“这才乖。”小楼笑笑,捏着袖子给她擦眼泪。
紫艳也哭得差不多了,看小楼脸上也灰扑扑的,终于破涕为笑:“邋遢鬼。”
两个人顿时笑闹成一团。
玩耍了一会儿,一起到小溪边洗干净脸,便见张妈妈招呼着入席。两人拉着手走过去,排在最末坐下。
小楼看了一圈,见大家都回来了,只是没有环儿和如素。
“小楼!”耳边忽然传来紫艳一声低呼,小楼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什么事。转过脸去,却见她低着头,两颊嫣红,“他们过来了。”
她一怔,有些不明所以。顺着紫艳眼角偷瞧的方向望过去,才发现是方才在坡下作画的两个男子。
不由好笑:“你害羞什么,他们是去找木姐的,又不是来找咱们。”
紫艳闻言瞪她一眼,眼色含春。
小楼一呆,这才看出她的意思。端正了眼色去望那两人,果然是眉目清秀,难怪动了小女儿的心思。
她一笑,也不说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