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执玉梳的手一僵,片刻漠然地点点头,想起屋外人看不见,道:“我晓得了,你告诉他,我过会儿便来。”
“是。”
小楼神色怔忡,理了理妆容,慢慢站起来走了出去。
一路闲庭夏花,只有扫帚扫在石板上发出的细微声响。
忽地背上一热,驻足回首,却是紫艳。
一身紫色衫裙,冷眉凝目,目光中毫无善意。
她却笑了笑,“紫艳,昨儿个赵公子寿辰如何?你可开心?”
紫艳冷笑一声,又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开。钰萍一脸如有所思的模样,急忙跟上。
小楼面上的笑慢慢松下来,冷哼一声,继续往前走。
木姐没让赵超进门,就挡在醉笙阁外。
她出去的时候,他正倚在墙角,整个人狼狈得不成样子。怀里抱着小匣子,衣裳褶皱,听见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脸色青灰,看来是真的没有休息好。
“云儿!”他大叫,冲过来便想拉住她。
小楼微微皱眉,一个侧身躲过。
街上人来人往,尽是些看热闹的,她觉得不舒服,便道:“你与我来。”说完低头进了醉笙阁旁边的小巷子,这里人少,不引人注意。
赵超急忙追过来,等小楼一停住,连忙把怀里的匣子往她怀里塞。
“你作甚?”她退后一步躲开,“收回去。”
赵超眼里终又了一点光亮,看着她:“云儿,这是我送给你的,你不要还给我好不好……”他几乎是哀求。
她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无功不受禄,以往就当是我替你保存,现在还给你。”顿了顿,冷声道,“赵公子,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为什么?!”他胸口一痛,紧紧盯着她的眉眼,生怕错过一丁点儿情绪:“云儿,前儿个不是还好好的么?你答应我会来松鹤楼,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估计是很久没吃东西了,一时激动,险些站不住身子。
小楼眉头一跳,条件反射地上前扶住他的手,不至于叫他跌倒。
谁料赵超反手握住她的手臂,手指用力,捏得她生疼。
“放手!”她低斥,“你弄痛我了!”
赵超却不放,手一用力,直接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低下头:“云儿……”忽地顿住。
她脖颈肌肤白皙如雪,娇嫩如春笋,偏偏其间数点暗红,仿佛在昭示什么。
“你放开!”她用力挣扎,他岿然不动。
一狠心,干脆低头咬住他的手腕,狠狠地,直到嘴里尝到腥甜的味道才松开:“赵超!”
她生气了。
第一次,这样直呼他的名字。
往常见了,都是客客气气,唤一声“赵公子”。温润如玉,优雅闲淡。
只有这一次,柳眉倒竖,琉璃色的眸子沉了下去。
他竟真的有点害怕起来,可下一瞬,又有什么更可怕的情绪将自己湮灭。
“是谁?”他问,简直佩服自己还能维持得住最后一丝理智。
“什么是谁?!”她不解,只觉他抱得自己很难受,他身上一股子酒味,熏得人头晕,“你先放开我!”
他却再无回应。
小巷子里被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填满,她顾自想要挣脱,他顾自抱着她,不肯让她离开。
忽地背后一暖,小楼愣住。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肩膀,呼出的气体扑洒在背上。似乎他有微微的颤抖,抱着她的手,渐渐抖得无法自抑。
“你怎么了?”她吓了一跳,倒忘了生气。
可他手牢牢圈着,不许她移动。
“七年了……”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嗓子沙哑得紧。
“赵超?”她是真的担心,回过头,只瞧得见他的发。
“七年……我以为,就是石头心肠,也该软了。”
小楼愣愣,双眼落在石缝间,神色怔忡。
“三月三初见,你一曲叫我倾心,自此再不能忘。我以为……你当时年幼,不懂男女情事,所以对我冷漠有礼,我愿意等……七年……你真的是泥做的人么?”
身为泥身,无情,无心,无悲无喜。
她默默听着他的话。
“我每年送你的东西,都是挑了好久,你从来连看都不看便丢在一边……我昨儿个在松鹤酒楼等你,来了许多人,唯独没有你……云儿,我本已想好了,只要你愿意,无论用什么法子,我都要叫木姐放了你……”
“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她忽地冷冷打断他的话,“你用了再多心思,你哪怕再多等七年,又有什么用?”
他明明抱着她,却更像抱着一块冰,冻得自己瑟瑟发抖。
“我不喜欢你,你又充当什么跳梁小丑?”她冷笑。
他手一僵,毫无力气地松开,垂在自己身体两侧。
小楼往前一步,跨出他的范围,回过头,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