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他一身朝服,不禁愣了愣,又思想起李承德适才的话来,这才明白,他与面前的人,日后只能是君臣情分了……
“陛下?”王内侍提醒道。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继而多看了两眼萧玄,他清俊的面孔虽略显苍白,面上却依旧波澜不兴,足下的步履也沉稳方端,此刻,他俨然是真正的王者,良久,皇帝才道来罢!圣恭安!”
萧玄恭谨道谢殿下!”
就在以他起身的那一瞬间,王内侍这才看见萧玄掌中的血痕,那绝非一朝一夕间成的,而是年久的痂。
王内侍心下隐隐作痛,这普天之下,众人只看得到当朝太子的风华绝代,却无人看得见那层层袖袍掩盖的旧痂,亦无人知道他的家人因为权利而争锋相对,更无人知晓他心之所爱,皆弃他而去……
可这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他要始终以国之储君的身份活下去,这才是最要命的,整个王朝是他命运的开始,亦是他生命的终结……
皇帝目视着太子恭谨地站起身来,他掩饰得实在太漂亮了,几乎称得上天衣无缝,就连自己也找不出弊端。
皇帝轻轻牵扯出一抹笑意,懒懒地振了振袖角,开口示意道:“王翁,将此物交授太子看看!”
王内侍闻言一语不发地从皇帝手中接过,又转首奉给太子,只见萧玄面若平湖地将信封展看看了起来,而后又波澜不惊地合上信物。皇帝见状,心下陡然不悦,看着他问道:“长宁四大家,三家遭人毒手,唯有你夏博侯一家独大,这罪状都告到朕这里来了,此事太子怎么说?”
萧玄站立于阶下半日不语,只是平平将信物交还给王内侍,良久才镇定道:“陛下,若夏博侯有罪,自当领罪受罚,可若无罪,也绝不担着。”
皇帝眯着眼,若有所思道:“王翁,太子说的话,你可听得明白?”
王内侍见状,心知皇帝是故意当众给太子难堪,只是心下愈发不解天心所思,一时也看不见太子面上神情,只得硬生受气,便上前附和道才愚笨,不知殿下欲意为何。”
皇帝睨了眼王内侍,心下甚是不满,目光又落回萧玄的身上,笑道:“太子所言,王翁是没能够体会了,还是劳烦太子仔细说上一说。”
萧玄面若平湖,面上似乎并未有难堪,缓缓恭谨抬起头来,答道:“自扫家中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四大家同根同源,共抵外侵,乃是一家,岂有外人插手的道理?”“更何况夏博侯乃是陛下亲任,历代镇守长宁,若非夏博侯还有他四大家什么事?”“臣以为于情于理,四大家都不该有话说!”
他这话说的霸道,倒让王内侍愣了愣,又偷眼瞧看皇帝,见他面上已是难看的很,不出所料地不悦开口子这话,是在说朕的手伸得太长了?”
萧玄闻声笑了笑,毫不避讳地迎上皇帝敌视神色,便轻声道下说笑了,整个南诏都是陛下的,又何来手伸得长的浑话!”“臣知晓圣上体察之明,自然会在此事上秉公处理,既如此,臣又安敢在此事上多做文章?”
“臣只觉这送信之人,私语泄愤,恐有妄言悖论之举,德行有失,圣上实不该亲近佞小,听信谣谗。若圣上听信谗言,反正中宵小下怀。”
太子说话间,面若平湖,不见半点动容之色。皇帝微微撇眉,这样的萧玄他还是不曾见过的,心下不免发怵,见太子只得伏地不再开口,这才冷哼一声自是不知太子这般忠孝之余,还生得这副巧嘴?”
萧玄的嘴角暗暗牵动了一下,忽然又觉得疲惫之至,他看得清楚皇帝的嫌恶和忌惮,也不得不认承,今日言语委实过了些。
但令他不解的是,抛去权利的争夺,皇帝的万分嫌恶,既无关自己的母亲,也无关夏侯府,那么它究竟是缘何而来?难不成是一出世便起了这份心思?萧玄不敢想,只好垂着眸一语不发,侯着皇帝的下话。
皇帝站起身思怵片刻,他心知萧玄的逆鳞,一时半会儿他不会再听自己的,他本也不在乎夏侯府是不是拿捏了四大家,他要做的,是让太子明白能左右此事的只有自己。
事到如今木已成舟,皇帝索性便不再此事上多费口舌,寡淡道:“你既已说得明白,朕自然也听得明白。”
继而叩着椅背思量道乏了,你退下罢!”
说罢竟拂袖而去,李承德呆了半日,直看着皇帝走进殿,这才讪讪跟了上去。
而王内侍也在此时回过神来,暗暗擦了把汗,上前扶住萧玄,道:“殿下起身罢!”“陛下不过随口说说罢了,你又何必如此忤逆他?莫不成一个做父亲的以后在儿子面前说话,还要字斟句酌不成?”
“本宫自有考量!”萧玄慢慢站立起身,却于抬头的一瞬,漫不经心地略过被王内侍放置一旁的信物,随后便平静道下还需王翁照看,王翁不必送了!”
一句“不妨事”堵在了王内侍唇齿间,只见不待王内侍答话,便撩袍而出,径直走向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