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子时的更鼓刚刚敲过,京都内繁华街市中,沿街商铺多已关张,但勾栏酒肆上,犹有笙箫声夹杂着笑谑语,随着严月的寒风呼呼传来。
同寒风一起袭来的便是一阵马踏,疾驰向林府而去,市中无人,一路畅行,行至林相府门前已是迟了半刻,早已有小侍在宫门口迎候,此时看见有人翻身下马,方上前引入,左右探了探,继而娴熟地牵走了马匹。
林峰面若平湖地临摹书帖,微微火光衬得面色发红,眉心一点褶皱更是添了几分气韵,见方言进来,方才置笔,还未等方言行礼,便开口道:“荆州的事情有头绪了?”
方言匆匆看了林峰一眼,见他脸上神情镇定,也无心再顾及其他,思怵片刻,沉声道:“我们的人在一姑娘手中,截住了送往前线的布防图。”
“姑娘?”林峰眯了眯眼,拂了拂衣袖,疑惑开口。
方言应声道:“是!”迟疑片刻又道孩子,是荆州县令之女!”
林峰点了点头,怪不得,继而笑问道去张佑梁的布防图,你也敢截?”
方言闻言愣了愣,已然察觉这话背后的凉意,继而跪地道下知错!”
林府陡然敛面,良久不语,过了半晌才道:“这件事情还需你亲自跑一趟!”
“这样一来,敌人在暗我们在明,胜算是有几分?”方言垂了垂眸子,不甘心道。
林峰闻言至此,心下不由狠狠一窒,愣了小半刻,方镇定道:“此一时非彼一时。”“它既然教你轻易截住,那张佑梁必然也是知道的,她若抓了把柄,荆州的事,再无插手的可能!”
“那,现下如何?”方言迟疑道。
林峰冷眼看了他半晌,方嘱咐道:“不仅要送去,还要大张旗鼓地送去!”“圣上既知道我们的人在京都,那便倚着陛下口目送去!”
方言面上发青,被林峰这一道讲得发木,已然知道闯了祸,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兀自半日才回过神来,这才道:“是!”
“只不过……”林峰望着案上书贴,方掂了掂衣袖,思虑半晌才脱口道不过,偷梁换柱在陛下寿诞可用的,那在此处也用的!”
方言撇了撇眉,闻林峰后半句才明白。“布防图重新拟定一份,依圣上的明目送去!”
方言起身,正欲夺门而出,却又折了回来,自怀中捡出一白玉瓶,躬身道是姚盅求得的,半月一服,可抑大半的苦痛!”
林峰皱了皱眉,接过手瞧了瞧,却笑道是这东西教我身不由己?”顿了顿又将那白玉瓶弃于地面,方冷冷道是不能根治的东西,要这些又有何用?”
方言那一双眉眼,便是由他手指翻动,又到弃置于地的那一瞬,见它翻滚,心下不由得嫌恶难忍,是怎样的嫌恶方言自己也不知,似是一片真心支离破碎般,即便如此,方言终是不显面上半分,又自顾自地将白玉瓶方置林峰的案桌上,平静道月过半,已然迟了几日,这便是加重的迹象,再来便是寒冬,往下的数月更是寒气居高不退……”
言及此处,方言不由得顿了顿,心下如同堵了块石头,说不下去,也动弹不得,沉声片刻,方转口道在今年絮雪来的迟,赶在了前头,撑不撑的过去还需两说!”
“我知道了!”林峰见他如此,心中郁气消了大半,方面若平湖道。
方言承声而退,出了门,教那寒风一吹,才知已然一身涔涔冷汗,又折首望了望窗纸上映着的人影,又回过头来,一言不发……
翌日,东朝之事已是朝野尽知,自然也便明白了圣上的意图,此时的夏侯府亦是圣上心尖的一根刺,既拔不得,也留不得。除此外,林相府所涉翎骑一事,沈清秋所查粮草,皆是费心劳力之事,圣上也不免愁苦,相较之下,唯有宋沂源还算清闲……
如此一来,宋沂源便早早召进了宫,殿外的王内侍亦奉命守候在此,此刻连忙将他引入殿内,见他衣衫颇有些不整,皱着眉头便上手扯了扯,急道学士来得这样晚,倒教老奴操了份心!”
“我便在此谢过阿翁了!”宋沂源见王内侍气得很,方装模作样地拂了拂衣袍,继而登阶入殿。
皇帝见他进来,早已披衣站起,来回踱了踱,还未等他行礼,便开口斥道:“你跪下!”
宋沂源不明就里,匆匆看了皇帝一眼,探不出神情,方不敢多言,连忙撩袍跪倒,镇定道臣恭请陛下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