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禁锢了,院中的干焉老头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高镇雄心惊胆寒,任由对方牵引着,缓缓飘到老头身前。
“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回去之后转告纪轻风,除非他家那个不出世的老头子亲自来求我,否则,我绝对不会帮他这个忙。”
“等一下……”高镇雄伸出手想要拦住老头,对方视而无堵,直接从他身体里穿行而过,头也未回:“给你个教训,你就先在院子里待着吧。”
高镇雄忙道:“纪轻风的爷爷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老头突然停下脚步,肩膀耸动着,随后一声不加掩饰的开怀大笑声响起:“死了,死得好啊!老四,你是罪有应得。”
高镇雄闷声闷气道:“他老人家只活了60岁。”
老头倏然回头,死死盯着高镇雄的眼睛:“60岁?”
掐指演算了一番,陡然垮下肩来,情绪低落,语气深沉:“罢了罢了,人都死了,再置气也无济于事了。”
抬起拐杖,在‘高镇雄’的眉心处轻轻点了一下,高镇雄漂浮在外的神魂刷的一下回归本体,神色戒备的后退了几步,紧紧盯着眼前这个看似其貌不扬,实则深不可测的干焉老头子。
“你可以走了!”拄着拐杖重新迈向门槛,高镇雄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去拦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头子关闭房门,随后垂头丧气的坐在院子内的石椅上。熊子一根筋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那股拗劲再次上来,竟是打算彻夜守在这座破旧的宅院里。
俺熊二,就赖在这儿,不走了,不走了!
泼撒耍赖,插诨打科,无所不用其极,老头子终于答应勉为其难留在义庄,期间自然少不了一顿数落许宗扬没良心,见色忘义,直到许宗扬应允每天都可以来蹭饭,这才笑逐颜开。
时至今日许宗扬才知道蒋德文在前往许村前,把老宅划到了他的名下,人生在世没太大奢望,有房有车有儿女,不愁吃来不愁穿,足以。春暖花开后,许宗扬特地找了木匠把宅院进行了从里到外的翻修,保留原汁原味的前提下,老宅已然焕然一新,其后的某个中午,早被家里默许的女孩子搬进来,算是开始了二人的同居生活。
为了能够‘养活’媳妇儿,许宗扬不得不找了个酒店泊车小弟的工作,面试时面试官一脸谄媚的笑容令许宗扬恨不自在,过后才知道是进了老丈人名下的公司,哀叹‘时运不济’之余,干的风生水起。当小弟的比当顾客的还要像上帝,每个来此消费的人就差对着他点头哈腰,那还敢让唐家的乘龙快婿替他们开车。
所以这工作,那是相当的轻松自在。
随着气候逐渐变暖,晋阳的经济也在逐步缓和过来,唯独宏岩公司,依旧是一锅粥。蒋德文彻底沦陷在儿女情长,唐月茹对人精明,执掌公司这方面,终究还是欠缺了些火候,与其大哥唐纳德截然相反,情商高,智商只用在勾心斗角。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宏岩公司算是名存实亡了。
曾经的三家分晋,成为了唐家一家独大,身后跟随着一个虎视眈眈的纪家。
成为了晋阳最大的笑柄后,纪轻风彻底醉心与工作之中,将其管理天赋发挥的淋漓尽致。
一个月后,在这样一个表面风平浪静一片祥和,内里尔虞我诈风起云涌的季节里,拄着拐杖的干焉老头子,在高大雄壮的年轻男子搀扶下,缓缓走进了纪轻风购买的宅院里。
……
纪轻风对来人表现出了足够的尊敬,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在高镇雄的记忆里,纪轻风向来心高气傲,可从来没有过对一个人这般客气。搀扶着干焉老头进了屋,老头自始至终都未曾正眼瞧过纪轻风一眼,反而对待高镇雄时,比两人初见时和蔼了许多。
这大抵也是因为高镇雄的一根筋,为了能够履行纪轻风交给他的任务,一个月来几乎每天都守在那座看着快要坍塌的旧宅院里,一坐就是一整天,不吃不喝。老头子活了快两辈子了,何曾见过如此执拗之人,恍然之间想起当年的自己,无来由生出一股亲近感,随后竟是破例受了高镇雄为徒。
能作为他的弟子,全天下无论换做是谁,都应该倍感荣幸才对。偏偏高镇雄的一根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老头子循循善诱:“只要你肯答应做我徒弟,我就随你去一趟晋阳。”
高镇雄这才勉为其难应承下来。
来之前打了招呼,纪轻风特地命人收拾出一件屋子供他下榻,言语谈及时,高镇雄这才得知老头子与纪轻风的关系。
纪德胜,纪轻风的亲大爷,他如此憎恨纪轻风的亲爷爷,乃是因为当年本该由他接任纪家的掌门人,奈何纪家门规森严,纪德胜从小到大沉迷奇门遁甲之术,做的是画符念咒招神驱鬼的生计,那年代的下九流之人多数遭人鄙视,怎么可能担当得起大任。老二天生愚钝、老三性格软弱,排在老幺的老四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纪德胜所住的那件院子是纪家早年发家之时的老宅,没有成为家主后,纪德胜回到了那座几乎孤零零矗在郊外
的老宅,这一住就是一甲子。如今已然九十多岁的高龄,脾性始终未改,一如当年那般倔强的跟驴子似的,所以一根筋的高镇雄才会对他的脾胃,有了收徒的念头。
对于这位大爷,纪轻风只是听他爷爷在世时说起过,谈及颇有愧疚,临终前还在念叨着:“如果大哥当初不那么倔,继承了家主之位,纪家的家世至少要比现在好上一倍。”言语间毫不掩饰的崇拜。
纪轻风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大爷,纪德胜恍若未闻,依旧在跟新收的徒弟低声交谈。纪轻风好一阵难堪,耐着性子,将一个月前发生的种种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纪德胜:“大爷,这次找你过来,是因为有个人……”
纪德胜难得的正视了一样纪轻风,面部表情依然冷淡,眼眸之中掩盖不住的狂热。
“师父,您就先在这儿歇着,等明儿我带你去看看。”高镇雄端着茶杯递过去,纪德胜摇头拒绝:“赶紧办正事,好能早点离开这个臭气熏天的鬼地方。”
纪轻风冲着高镇雄使了个眼色,高镇雄放下茶杯走出门,两人背着纪德胜低声交谈。
“那个家伙的住址已经打听清楚了,杨柳巷有个早年义庄改建的砖瓦房,他就住在那里。之前是跟许宗扬合租的,想来跟许宗扬脱离不了关系。我家大爷……”回头看了一眼正闭目养神的纪德胜,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大爷他钻研奇门遁甲一辈子有余,以爷爷对他的赞誉,想必早已炉火纯青,拿下一个傀儡问题不大。”
“傀儡?”
遂将一个月前发生的种种详细告知后,说道:“全天下只有我纪轻风想要便要的东西,从来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以大爷的脾性,想要治许宗扬的罪轻而易举。”
又详细交代了一番高镇雄务必保护纪德胜周全,这才说了详细地址,让高镇雄带着纪德胜前去义庄。
……
蒋丰严游魂借体还阳本就属于大忌,一旦被人窥破法相,在劫难逃。原先恳求班爷出手相助实属无奈之举,已经做好了以身殉道的打算。谁能料到之后竟然会发生了那件事情,这才洞悉丁卯的阴谋。想来班爷神机妙算早料到会有那天,特地为他量身定做了一副躯壳,好让他接替班爷的位子,坐镇晋阳。
只可惜蒋丰严生性跳脱,吊儿郎当,迫不得已只能暂且交给许宗扬,再由许宗扬慢慢劝导。
事到如今,义庄这块给晋阳压阵的风水宝地已经彻底归属蒋丰严,也算是完成了却了班爷的遗愿。
被自己的亲孙子拒之门外,蒋丰严并不在意,每日照常去蹭饭,都说吃的人嘴软拿人的手短,但这句话用在蒋丰严身上明显不恰当,指手画脚毫不客气,俨然一副你许宗扬能拿我怎样的姿态。毕竟这老宅本就属于蒋丰严的,许宗扬还真不能那对方怎样。